裴子晗和菁菁四目相对都表示不忍心戳破奶娘的谎言,且不说大户人家的房子怎么会漏风,即便是漏风也绝对不会是在裴子晗自己住的院子,毕竟裴子晗的身子骨可是见不得一点风的。但瞧见自家奶娘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也索性就不戳破一副认同的模样。
奶娘说罢也觉得自己失言,连忙岔开话题:“既然老太太那边差人来催,姑娘身子也烤得差不多了,这就起身走吧?”
“嗯,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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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太太屋里一片热闹祥和。
裴子晗打帘儿走进来的时候,正瞧见自家外婆和舅舅们有说有笑的,一时间有些晃神。
仿若也是在这个院子里,也是这个时候,母亲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兄弟和母亲谈天说地,倒也不插嘴只在旁边看着,偶尔递杯茶水之类的。
老太太见裴子晗一人打着帘子在那儿神游,连忙招呼着让她进来:“晗丫头快来,快来见过你大舅和老舅!”
裴子晗听到自家外婆的招呼,这才从臆想中挣脱出来满脸陪笑的走上前道:“真真是子晗的过错,让长辈们如此久等,还白让诸位吹了好一阵子的风,子晗在这里给舅舅们赔不是了。”
“这有什么好赔不是的,都是一家人,哪儿有这么见外的?倒是你,刚刚可有冻着了没?整日只胡思乱想。”老太太一面笑着一面把裴子晗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别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在外婆家不兴这个,也没人拿这个挑你的毛病,你就安心的坐在这儿吃饭。不准往别处去!”
“那子晗就听外婆的。”
“呐,这就对了嘛!”一听自家外孙女这么讲,老太太瞬间就高兴了许多。一面招呼着家里的奴仆准备上菜一面张罗着自家儿女落坐饭桌旁等着开饭。
不多时,饭菜上齐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吃了一个团圆饭。
而自始至终,裴祚瑜都没有出现。亦如同当年江老太爷去世一般。
看着江府的人们在饭桌旁有说有笑好不快活丝毫没有顾虑的样子,让裴子晗那一瞬间的视线有一阵子模糊,好似所有人都在为新年而庆祝,只有自己还在想着多年前的事情始终不肯高兴起来。
如今坐在在这桌子上的都是和江府有莫大关系的人,和她同辈的兄弟姊妹也都姓江只有自己姓裴。
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外人一般,她忽然觉得长大是件好可怕的事情,整个江府似乎都就不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了。
没了母亲,没了外公,整个江府看起来也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世间这么大,哪里还有自己的家呢?
又或许自己本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死了母亲又克死了外公,怕是过不了多久,和自己亲近的长辈们或许都会早早地离开自己吧?
裴子晗这么想着的时候,正好是老太太举杯的时候,一家人和和美美,欢歌笑语很是快活。
在裴子晗的记忆中,江府从来都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在这里没有重男轻女亦没有心机手段,每个人知礼懂礼却不一定要尊礼。
尤其是在这种过年的喜庆日子。
老太太最是喜欢喝酒的,幼时裴子晗总看着自家外公用酒曲给外婆酿酒。味道很是香甜。
每每闻着裴子晗都要央着自家外公让自己尝上一口,外公每每都坚定而委婉的对自家外孙女说不。
可如今,外公不在了。自是没有人再会用那熟悉的语调语气对裴子晗说不准吃酒。就连外婆大体也不会这么同裴子晗讲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裴子晗端着酒杯敬自家外婆的时候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也没有人阻拦。
裴子晗终于如愿的吃到了酒,心下却没有多少喜悦。她曾经盼着能没人管她吃不吃酒的时候外公时时刻刻的盯着,待到她想有人管着她的时候偏偏无人管她了。
酒的味道并没有外公说的那么辣,相反味道很淡,这让裴子晗想找个哭的借口都没有。于是就自顾自的一杯接着一杯,希望能将自己灌醉,最好醒过来的时候能回到记忆里的那个有外公有母亲的江府。
老太太见自家外孙女很是喜欢喝酒,便笑着打趣:“以前怎么不知道晗丫头还是个小酒鬼,这么一会儿萱萱都给你添了几杯了,也不怕醉了吹着风闹头疼?”
“从前外公管着,自是从不让喝的,如今……自然是要多喝些,往后还要多陪着外婆喝上几杯呢!”裴子晗终于有了些许的醉意,眸中光亮闪烁一时间竟也没什么顾忌随口就说。
直到见到自家外婆那逐渐低沉下去的脸色才缓过神来,却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硬着头皮:“子晗说错了话,自罚一杯,还请外婆不要怪罪才是。”
这时江府二公子江涛之妻晟氏赔笑道:“晗丫头怕是头一次吃酒贪嘴了罢,这酒可不是这么吃的。瞧晗丫头这模样就是吃醉了酒,瞧着说话都飘了呢。”
“老舅妈说的是,是子晗贪嘴了,”裴子晗连忙向着晟氏投出感激的一笑,“子晗确实是醉了,言行无状也就不在这里碍各位的眼了,子晗告退。”
说话的时候,裴子晗抬头瞧了一眼自家外婆的脸色,却见老人家只是吃酒当做没看见,也就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