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自家外婆的话,裴子晗心下了然。
自家外婆能松口让她做苏一梅的干姑娘,无非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想法。毕竟若有金陵王家的名声做靠山,日后自是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欺负她。
可自家外婆不松口让她做王家的儿媳妇,却也是因为金陵王家的名声。
当年的裴子晗的母亲江静就算是高嫁的了。虽然说江府根基够深,世代行医留下的名声也极高,却也着实没什么官职傍身。若没官职傍身,即便是再有德行再有威望,也终不过是一介草民,没什么真本事。故而,江府能扒上裴府的高枝儿那是高就。
若有朝一日裴子晗自己真的做了王家的儿媳,那之后也免不了要夹在裴府和王家之间左右为难。就如同当年自个儿的生母一眼,在夫家备受冷眼,在娘家又不肯报忧,所有的事情都要自个儿扛着,以至于药石无医抑郁而终。
裴子晗如此想着,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外婆心里怎么想,孙女自是明白的。可若孙女今日能拒绝王家,明日也能拒绝李家,如此以往,若是孙女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好?”
“嫁不出去怕什么,外婆养着你就是了。”老太太不以为然。
裴子晗瞧着自家外婆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险些笑出声来:“我的好外婆,您当真是心大。这硕大的江府十几口人,您想都没想就说要养我,可有想过江家草字辈的姑娘们吗?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有朝一日我一直养在江府,那我那些表姊妹们的下半辈子怎么办?”
老太太听完哈哈大笑:“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也敢在这儿教育起我来了,当真是随了你母亲那副操心的模样,这还未及笄,就已经开始想自个儿嫁不出去的那一天了。”
“外婆,我是认真的。虽然我很排斥这种婚事,但好歹我们也不算是盲婚哑嫁,说到底也算是见了面的。瞧着他那日的模样,倒也确确实实是不错的。更何况,若是裴府那边知道王家有意要我做儿媳妇,自是会巴巴的催着我叫我同意的。”
老太太一听眼睛一瞪,以至于裴子晗都觉得若是老太太有胡子那此时此刻一定是吹胡子瞪眼睛面部表情丰富的很:“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今儿个王家跟你说过什么事儿啊?这等子事儿在没定下来之前,是觉得对不会让裴府那边听到风声的。”
“可是外婆,您不说,自有人说的啊,”裴子晗无奈道,“王家今日可是来了不少人的,也都知道如今我是苏姨的干姑娘,这事儿……如何能让旁人不知道啊?”
“好了好了,晗丫头,瞧给你急的那模样,”老太太笑着放下茶壶,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家孙女的头,“既然一梅是铁了心要你做儿媳妇,那她就不会把你是她干姑娘的事情平白无故的说出来。”
“啊,为什么啊?”
老太太瞧着自家孙女难得露出的小女儿神态,不由得嘴角弯弯一脸慈爱:“若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说了出来,那你和他们家服哥儿这辈子最多也就是兄妹了,她想要你做她儿媳那就太难了。一梅心思一向沉稳,绝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既如此,孙女倒也就放心了。”一听自家外婆如此说,裴子晗一直悬在嗓子眼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起身道过谢后连忙就要往出走,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你这么着急又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去看戏啊,”裴子晗说的一脸的认真,“既然正事儿都聊完了,孙女还着急回去看《四郎探母》呢!”
老太太听后哈哈大笑,一面放开抓着自家孙女的手一面笑道:“知道你就好这口,这整个江府,也就你我还有你那母亲最喜欢看戏,其余的都是戏盲。若不是看在我这个老太太的面子上,怕是都不会有人来看戏。咱们两个都不在,这出戏即便继续唱下去也没有人回去听,索性我就让萱萱去叫停了,等过会儿咱们再去听就是了。”
“如此甚好,”裴子晗一听喜笑颜开,忙兴高采烈的给自家外婆倒水,“外婆喝茶。”
老太太瞧着自家孙女那乐呵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心酸。
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是看着这丫头长起来的,说不喜欢那纯粹是假话。这些年,这孩子一直成熟的不似寻常人家的同龄人。小到端茶倒水大到应酬交际,这丫头一直都有自个儿的想法。
以至于总会让人忘记她今年只有十五岁。
这些年,的的确确是苦了她了。
——————
裴子晗房内。
菁菁依旧在屋里坐立不安,一直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那个苏一梅一来这老太太就知道自家姑娘受伤的事情了呢?
正想着,听着有人打帘走进来,定睛一看瞧着是自家姑娘。忙起身去迎:“好姑娘,老太太没说您设么吧?奴婢保证绝对不是奴婢说出去的,奴婢发誓……”
“好啦,我自然知道不是你说出去的,”裴子晗瞧着自家婢女那感激涕零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是苏姨,啊不对,如今该叫干娘的当着我的面说给老太太听的。”
“苏姨,干娘?不是,姑娘,这……”
一时间菁菁只觉得自己是萧萧附体,满脑门子的信息量就是一点也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一时间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直憋得满脸通红。
裴子晗最见不得自家婢女这等模样,心下一软连忙一五一十的都对自家婢女说了清楚。
菁菁这才恍然:“感情儿那日奶娘没有胡说啊,我还以为奶娘只是想讲一讲她从前的那些往事呢。”
“奶娘那日说的不错,王家服哥儿的名字的的确确是我母亲起的,当着她们三个人的面一同起的。只是……母亲高嫁给了裴府,苏姨高嫁给了王家,那奶娘那年到底嫁给了谁呢,怎么最后她反而成了我的奶娘了呢?这些年,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我有没有奶兄弟姊妹的呢?”
裴子晗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菁菁,菁菁一面摇头一面表示自己当年还小,并不知道当年江府的模样。
裴子晗叹了口气,菁菁不知道却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倒也没再多问。只是看着从窗户纸射进来的阳光叹了口气:“这个年,当真是不大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