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马车里只有裴子晗一人。
萧萧没有跟上来。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裴子晗其实不是很信任萧萧。若不是菁菁还在江府陪她自己的母亲,可能萧萧也不会有这样近身伺候裴子晗小半个月的机会。
之所以没让萧萧跟上来,是因为王子服刚刚在室内有些敷衍的同她说:“奉母亲之命请裴家四姑娘到府上一叙。”
明明白白的说要去王家,若此时突然被告知要去茶仙楼,怕是萧萧心里会不舒服。
虽然裴子晗不大信任萧萧,但到底是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情分还是在的,裴子晗总是不肯真真正正伤了她的心的。
虽然,她也没少伤过。
这些年她总是在讲体己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推开萧萧,奶娘未来之前只愿同菁菁讲,奶娘来了之后也依旧不愿同萧萧讲。
不因其他,只因为萧萧是裴家的家生子,她不得不防。
就如同因着身上这一半裴家的血脉,外婆也始终若即若离的模样。她心里清楚,外婆心里还是对她喜欢的。
只是面对着裴家这样一个吃人的大染缸,面对着自己亲生女儿的累累白骨,江老太太始终没有办法放下芥蒂。
毕竟人命关天,谁也无力回天。
因着外面的风雪,路上基本上毫无行人。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裴子晗有些叹息的伸出手去,挑开厚重的窗帘,一阵冷风吹过,直吹得她咳嗽连连。
唬得她慌忙撒开了手。
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臆想,还是确实如此,她总觉得自己的喉咙深处带着一丝腥甜。
裴子晗苍白的脸颊上绽出一抹悲哀的神情:“慧极必夭情深不寿……明明毫不相关,为何还会年寿难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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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茶仙楼,后门。
裴子晗走下马车,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楼宇,微微愣神。倘若不是王家的人告知这就是茶仙楼,她一定会怀疑走错了。
黑瓦白墙,哪里还有茶仙楼正门的恢弘大气,分明随手丢在这多雨的江南,分分钟就泯然众人。
王俦寒似乎早料到裴子晗会在此愣神,所以并不讲话,只是示意随车的丫鬟上前搀扶,却没想到裴子晗突然缩了缩身上的披风,小心的随着丫鬟的引路走进楼去。
因着过年,楼里的客人只是零星几个,放眼下去,硕大的茶仙楼如今倒是冷清得很。
因着除了维帽,裴子晗终于可以好好的看看当初被萧萧毫无形象的夸赞的茶仙楼,到底是何模样。
却没想到自二楼的暗楼梯开始,就丝毫不见一二楼的奢华气息,黑白的水墨风里,夹杂着一丝冷清的氛围。如同那黑瓦白墙的茶仙楼后门,普通而与众不同。
“姑娘第一次看到茶仙楼吗?”
王俦寒挑着眉毛,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王子服低下头去的身影饶有兴趣的问道。
“来过的,只是上次带着维帽,看不大清楚。”
“哦!那姑娘今日可以好好的看了,”王俦寒侧过身去让出了挡在自己身后的水墨太极图,“姑娘不必担心隔墙有耳,能被放在茶仙楼三楼的人,都是信得过之人。”
裴子晗笑笑,没有讲话。
她其实不甚喜欢王俦寒,那个时常笑着的少年,笑意却往往不及眼底。就仿若是缩在黑暗里的毒蛇,目光冷淡却炯炯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王俦寒说的不错,他们确确实实是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