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晗看着炉盆内明暗不定的火焰低低的叹息着:“公子这又是何苦呢?”
王俦寒没有说话。
“只是可惜了这折扇了,怕是从今以后,就要成绝迹了。”
王子服有些微愣,不太明白裴子晗话里的感慨和惋惜:“姑娘何出此言?”
“罢了,也许都是命数。”
裴子晗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缓缓站起,看着面前的窗棂微微苦笑。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这世间的事情,看得清楚又能怎样呢?”
还不是都同王家先祖一样,连带着自己存在的痕迹渐渐的一同消失。
裴子晗低下头去,眼神不经意的略过几日前她随手放在桌上的先祖日志,突然想起那泛黄的书页末尾写着的有些潦草的行书。
难得糊涂。
良久不语。
王俦寒和裴子晗显然都不知道坐在面前的这位年纪最小的裴家四姑娘到底因为何事在这里长吁短叹的——以两位公子的年龄和经历,他们完全没有坐下来看一本日志的耐心和定力。
故而这本先祖日志虽然祖训规定要后人人人传阅,却很少有人能真真正正的把它看完。
自然也不会认得那折扇上潦草而洒脱的行书。
王子服心里想着几天前在此处裴子晗说窗棂时候也念叨了这句诗,但却也着实不清楚裴子晗为什么要把这些和命数连在一块。
王俦寒看着自家大哥若有所思的模样,恍然问道:“前几日四姑娘在这里都同你说了什么?”
“什么什么?”王子服含糊的睁开王俦寒的八爪鱼式缠绕,“我为什么要同你说啊?”
“大哥!”王俦寒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你只有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咱们才能知道四姑娘讲的什么意思嘛!”
瞧着王子服面色有些松动,王俦寒则立刻加紧攻势:“听说,四姑娘将来会是我未来的嫂子啊……”
王子服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茶仙楼三楼暗室内,王家的两位公子就在裴家四姑娘面前光明正大的咬起了耳朵。
不过当然,王家两位公子的做法非常正确。因为坐在他们对面的裴子晗此刻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在意旁人在她的周围干了什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王俦寒听罢喃喃自语道。
“什么?”王子服没听明白。
王俦寒便耐着性子同他讲。
从促膝而谈,到彼此了解,再到一起聊到那个看似不同寻常的窗棂,然后是那句重中之重的那首《滕王阁诗》。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按理说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自是不会有王勃当年的心境,更不会见到那般的景象就将诗句脱口而出。
两兄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想到了师父当年的那句话:
“这世上唯两种人最可怕,一种是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仿若一张白纸,清澈见底让人不忍污浊。另一种就是你和他面对面的坐在一处,却丝毫看不透的人。若不是心思太重必是地狱归来,轻易惹不得。”
想到这里,两人同时转过头去,看着在那里静静出神的裴子晗实在拿不定主意。
这位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裴家四姑娘到底是心思太重还是地狱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