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王家母子的消息一直没有同步,正当裴子晗打算装傻到底蒙混过关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声音轻重,大概是名男子。
裴子晗在王子服与王俦寒之间摇摆不定,她着实不大确定这名男子到底是这王家两位公子还是王家的老爷,但是紧接着,她几乎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那人即便到了门口也没人拦着,更没有丫鬟前来通报,以王家丫鬟那些机灵劲,若是王俦寒或是王家老爷,至少也拦上一拦的。毕竟,有她裴子晗在不是?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嫁到王家,但是如今这情形她实在是不得不这般想,而且私心里她也宁愿那个走进来与她一起听密辛的是王子服。毕竟当初,也是这个傻小子在茶楼里把自家的密辛和自己吐露了干净。
而后,有人打帘进来了。
似乎是没有料到静妙堂会有这么多人,来人呆愣着竟连门帘都忘了放,一阵凉风吹过,让裴子晗在一瞬间彻底清醒。许是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她与来人几乎是同时清醒,来人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帘子,有些抱歉的作揖道歉:“子服来得不是时候,惊扰到姨母和妹妹了。”
裴子晗盯着王子服的身形微微愣神,许是这些日子刻意忘记,又许是不适应王子服口中如此称呼自己,裴子晗此刻竟忘了回礼。不知何时赶过来的菁菁及时的戳了戳自家姑娘的胳膊:“姑娘,您该还礼的啊。”
哦,对,还礼。裴子晗似乎清醒了似的回了个万福:“子晗给……”
菁菁在一旁听着差点没叫出声来:“姑娘,醒醒,咱能瞧瞧来人是谁吗?”
是谁啊?裴子晗有些狐疑的回头看了眼菁菁,又转过头去看了看依旧还保持作揖姿势的王子服……等等,王子服?裴子晗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看向菁菁,再得到菁菁肯定的回答之后不由得脸色通红:“兄长万福……”
王子服抬起头来看了看不大正常的裴子晗,又瞧了瞧自家母亲怪异的表情,再看看姜芳一副沉思的模样,不由得再次尴尬的弯下身去:“看来子服来得不是时候,那子服等会儿再来。”
“来都来了,就坐吧。”话虽然是冲王子服说的,可眼神却是瞧着裴子晗和姜芳的。
苏一梅有些无奈的看着裴子晗,这丫头平日里倒是极好的脑子,这会儿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还有姜芳也是一样,当着小辈的面儿就这么魂不守舍的……唉,还有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捣乱,生生坏了自己给人家凑出来的契机。
一行人坐在那里别提有多别扭了,每个人的心思似乎都不在这里,经常是你一言我一语然后牛唇不对马嘴的聊着,聊了半日苏一梅索性也放弃了。
“服哥儿,你去带着你裴家妹妹出去转转罢,我这儿要和你姨母说些事情。”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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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和上次相同,兄妹两个又再一次站在静妙堂的门口不知道何去何从。裴子晗依旧静默着,一言不发的站在风口,任由初春的风把自己吹了个通透。
“我们去一水间怎么样?”
许是因为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年初那会儿裴子晗站在风口处的决绝,王子服此次的问话客气而疏离。
裴子晗似乎是有些生气,又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麻烦了。”
王子服大概想过很多次他们二人再次相见的画面,他想过无数种场景,无数次的开场白,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开场完全就不符合戏本里的套路。
他客气,人家似乎就变成了陌生;他陌生,人家几乎就可以完全不认识他。
王子服看着裴子晗笔直的身板在风中摇摆不由得叹了口气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做引路状:“姑娘这边请。”
两个人虽然面上一个比一个客气疏离,但还是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换了称呼。又或许他们彼此从来就没有真正把彼此当成是彼此的兄妹。
路途本不远,王子服走得却很慢。慢到偶尔身旁走过几个丫鬟,问过安后走出好远都要再回头瞧瞧这两位尊神移驾去了哪里,是一寸一尺还是一丈?
裴子晗抬起头来看了看王子服,其实她一直都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在裴府无事的时候她总在想若是两人见了面她一定要问些什么,可当真见到的时候,她却突然什么都问不出了。
每次她想要张口的时候,裴子晗都会想起年初那会儿在茶楼,她站在窗边一次又一次谢绝了他的好意,同他讲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每每想起过去那些丢脸的事情,裴子晗就恨不得把自己丢在地缝里,胸口闷闷的似乎要长出口气才肯罢休。
“公子不必顾虑子晗,这速度着实是……”
裴子晗思索着说道,她不确定王子服慢慢走的用意,虽然她觉得这是王子服在照顾自己的伤腿,但是她又怕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会错了人家的意思,不由得加了后半句。可话刚出口,又觉得过于失礼,很快就收了声音。
“哦……”王子服很显然明白了裴子晗的意思,可瞧着旁边出出进进的丫鬟,王子服竟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问人家姑娘的腿怎么样了?人家姑娘说不必顾虑她;问人家姑娘冷不冷?人家姑娘在茶楼的时候浑身冻到发青都不肯接他的披风,问了也是白问;问人家姑娘什么样的速度合适?怕不是让人家姑娘觉得是在于她抬杠。
于是两人就这样默默不言的走着,从一步三晃变成了一步一晃,虽然依旧很慢,但所幸,一水间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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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一水间。
裴子晗轻车熟路的坐在一水间的亭子里,依旧还是第一次来王家时坐过的位置,裴子晗还记得那会儿她与王子服之间虽然陌生,但好歹没有这么生分。他们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但是彼此都愿意相互试探相互了解。哪里像他们现在这样,处处防着时时想着,自己哪一句话是不是又惹人家不快了。
裴子晗低下头去,暗道自己当时愚蠢,那些话说出来有什么用处?无非是让人家难做罢了。更何况那会儿人家似乎并未向她表露任何的恶意,可自己却因为偏见一次次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家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