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晼及笄礼这天，裴府上下异常的热闹。虽说因为临时改期，很多之前定好的宾客名单多数已不能前来，却丝毫不影响裴家上下的锣鼓喧天。
裴子晗也在自家婢女的催促中起床梳洗，只是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萧萧在自家姑娘的脸上多上了些脂粉，看起来倒像是和平常无异了。
“今日穿哪一件？”裴子晗似乎还没有睡醒，半闭着眼睛任由自家婢女在自己的脸上头上摆弄着。
“昨天王夫人派人给姑娘送来了衣服首饰，说是穿这套总不会出错，奴婢瞧着也确实不错，今日……”
裴子晗闻言猛的睁开眼睛，侧过头来的目光有些震惊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菁菁相信自家姑娘已经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回禀，故而只是默不作声的把那套衣服举到自家姑娘面前。
“首饰已经放在梳妆台了。”菁菁答道。
裴子晗示意萧萧停手，目光从衣服的领口划到裙摆，目光中闪着无法理解的光亮。
“有什么不对的吗？”菁菁显然看出了自家姑娘的反常问道。
“我不相信王家会这么愚蠢，也不相信他们会为了我竟做到如此。”
“姑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啊？”萧萧在一旁听得已经是云里雾里，“咱们可得抓点紧，这一会儿咱们可万不能迟到啊。”
裴子晗依言又坐了回去，只是口中仍在分析着：“王家素来不会管我到底在什么场合穿什么，即便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王家也没什么立场为我准备衣服首饰。除非……”
“除非什么？”萧萧追问道。
“除非王家今日要在裴子晼的及笄礼上做些什么，而且这个决定还和我有关。”
“姑娘该不会是觉得王家今日是想让姑娘在及笄礼上大放异彩吧？”
“大放异彩倒说不上，至少会抢了旁人该有的风头。”
“姑娘是说二姐儿？”
裴子晗“嗯”了一声：“其实说起来，能让王家和我在众人面前联系在一起的重磅消息，可能也只有我与服哥儿的关系了吧。”
“王家不会是想要在今日朝裴家提亲吧？这……这也太……”菁菁的话显然已经被惊得有些说不利索，裴子晗闻言把目光有意无意的滑向萧萧，却发现萧萧神情淡淡，好似根本就对刚听到的事情早有心里准备一般。
裴子晗的嘴角弯弯，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也对，能让自家父亲选中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只会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呢？
“我只是想不明白王家这么做到底是想让谁难堪。”
“当然是大夫人了啊，瞧着之前王夫人对大夫人的态度就知道。”
裴子晗摇摇头：“王家做事才不会这么感情用事，若是想让大夫人难堪，那必定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难不成是先夫人之死与大夫人还有关系？”
裴子晗一愣随即苦笑：“倒也不无可能。之前姜芳和王夫人在王家的种种诡秘行为，到今日我也没有想明白。”
碰巧这会儿萧萧停了手里的活计，裴子晗也就顺势站起身：“算了，反正王家今日不会对我出手，咱们也没必要非要这会儿想得这么明白，一会儿看戏就全知道了。”
“那今日姑娘要穿王家送的这套衣服吗？”
裴子晗笑笑：“你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菁菁摇摇头，一面服侍自家姑娘更衣一面说道：“像这么低调却又不失格调的衣服，姑娘衣柜里可找不出第二件来。”
“所以啊，”裴子晗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人家没有恶意，何必拒绝呢？”
菁菁听着不由得觉得好笑：“可奴婢怎么觉得姑娘好像有些失落呢？”
“失落当然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裴子晗盯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植物轻叹道，“毕竟我对人家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姑娘还是不相信王夫人？”
“不是不相信干娘，”裴子晗亲自扣好了领口最后一颗扣子，“我只是不相信这世间有平白无故的善意。”
萧萧在稍远处打量着裴子晗今日的装扮，由衷的赞叹道：“王家夫人果然眼光了得，这远处一看，还不知道是哪家的美人呢。”
裴子晗嘴角微勾：“今日嘴再甜我也没有多余的银钱赏你们。”
——————
裴府，二进门院落。
裴子晗走进去的时候，宾客已然座无虚席。虽说地方不大，可显然裴家老太太还是有些本事，日子这么着急的情况下还能找来这么多人来一块儿热闹，着实让裴子晗有些意外。
裴子晗四目望去，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她不清楚这到底是种什么情感。只是想到王家费尽心思送过来的衣裙，想起自己与苏一梅在王家静妙堂里许下的承诺，心下就有一丝的焦灼和难过。
也许这一切终于到了快要真相大白的时候了，只是裴子晗不确定真到了那一天，这些曾经站在她身边的人还会不会依旧站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王夫人已然带着裴子晼出来了。后面跟着的是姨娘和裴子昀，再后面是裴祚瑜和裴子轩。
裴家四个儿女，只有裴子晗一个人落座在桌前，此时的裴子晗心中突然涌起一抹酸楚。可能不管真相是什么，裴家于她而言都是孤身一人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门外有人高声唱道：“金陵王家家主携夫人到。”
裴子晗有些错愕，她从没想到今日王家家主也会前来。但一想到这样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裴子晗的心里却找不出一丝的喜悦。
又是一场唇枪舌战，只是不知道今日，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听到这样的通报，在场所有的来客都窃窃私语起来，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一向行踪不定的王家家主竟会在今日和自家夫人一起来参加裴家嫡长女的及笄礼。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王家与裴家的关系，只有裴子晗依然坐在原地，却觉得锋芒刺背。
只听王子铎朗声笑道：“今日还要恭喜裴兄双喜临门啊。”
裴祚瑜也笑：“可不是？这一晃儿女都长大了，咱们也老了。”
“原本今日只想着让夫人来观礼的，可一想到这么做可能会怠慢我们未来的儿媳妇儿，就还是跟着一块儿来了。”
“未来的儿媳妇？”裴祚瑜轻笑，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不自然，“王兄说的是谁啊？”
王子铎似乎没有听到裴祚瑜的问话，也好似不在意在场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只是将目光温和的望向自己身侧的苏一梅。
裴子晗徒劳的闭上眼睛，知道箭已在弦，自己已然毫无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