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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迈步,隐隐约约,在他醉眼惺忪的时刻,一道光色闪动,渐渐朝他而来。醉酒也醒来大半,他非神人,不过会些武艺的江湖人,在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刻,该不是遇上鬼了吧?

手中不经意间就多了一物,是他习以为常的举动,一经险境,何重越便会从袖中取出短剑来。

若遇上鬼怪,短剑可有甚用?何重越从未如此惧怕,全身发颤,想要退去,路又在前头。不成,这般下去,自个过于显眼,赶紧吹熄灯笼。

躲去“襟襄亭”一侧,灯笼也吹熄了,他暗暗查看,瞧瞧究竟是人是鬼?若真不巧遇上可惧的鬼怪,逃离将毫无疑问。

蓄势待发,就等朝反向逃离。而,那灯笼越发近来之后,手中提着灯笼的男子的面容大抵就被何重越给瞧见了。

不错,是他,石任意。

而,石任意似乎方才也瞧见了异常,好似是灯笼在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个石任意,一介书生,怎有胆量三更半夜跑来这儿,就不怕遇上鬼魅,哪怕是遇上歹人他也无力对付啊!何重越不过腹语几句。

左照照,右瞧瞧,确信无人,石任意这才落座亭中。放下灯笼,取出书卷,正是行商的书卷。

趁着月色,这般荒无人烟的地方,石任意独自用功看书?何重越没好气,心中寻思,这石任意怕是落榜之后疯癫了吧?

月色依然皓明,石任意真的就在这儿就乎着灯笼光色翻看几页书中的买卖经。

石任意端坐亭中,并未察觉一旁有人窥视他,反正自个读书人,一贫如洗,遇上强盗匪徒,他又何惧?书中自有妙方,石任意津津乐道于此时。

按说,此刻理当入寐,石任意为何来此?其实,自打,绣娘言辞反对他研学行商书籍之后,为了不令姨母知晓,他总是在熄灯佯装睡下之后便悄无声息赶来此处,皆因这儿僻静,难有人来打扰,他好安心研读书籍,如同深学四书五经那会。

正阅的津津有味之际,何重越缓步悄然近他身批。“石兄,别来无恙!”

何重越这般三更半夜,好似鬼一般无声无息突兀现身说话,真把石任意也给吓了一跳。“哎呀呀!”石任意大惊,一个蹦跳,与何重越拉开距离,怕是魂魄都快吓出来了。

借着灯笼的光色,细细打量,这不是心心念念的新朋侪---何重越吗!

“是你,贤弟,你怎会在此?”

右手擘指被那无情箫人切断,只好左手擘指竖起。“佩服,佩服,石兄胆子真大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人就在这处荒凉之地有心思攻书?”何重越立时翻了翻两页,他不看还好,这般一看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狗屁东西,你乃才华横溢的秀才,不好好攻书考举人,竟然偷偷看这些的杂书?”

话已出口,何重越自知失态了,且不似自个理当说出的言辞。他难道忘了交集石任意不就是为了扰乱石任意的心思,让他弃仕从商,如今,石任意用功自学,他反倒好言教训了人家,这会自个怎么了?

石任意无心听他说些什么,待确定就是好朋侪---何重越之后,喜极而泣令他又番男儿落泪。“重越贤弟,你......你总算归来了!总算没忘记这世上还有我石任意这个人。”

“我......”何重越不辞而别,这时两人再见他颇觉满心自责。“我有苦衷!”

“苦衷?”石任意胆儿历来就大,常常独自一人在那荒山野岭的松竹山茅屋逗留,这儿相比之下还算不是过于偏僻。“我不知该如何与你再见,有些话也不知如何相问。贤弟,你......会不会如实相告?”

话中已见石任意对他---何重越似乎猜疑什么?说来都是无情箫人的出现,那晚也是“襟襄亭”,无情箫人当着何重越的面就泄露了几分秘辛,提点石任意当心他---何重越,至此,石任意怕是要问的都是令---何重越难以启齿的话了。

果然,石任意一张口就无所顾忌。“贤弟,你说实话,你与我父亲有何过节不成?为甚你的出现总是鬼鬼祟祟,还有人提点我小心你的为人。好贤弟,愚兄真不知你这些是为甚?但我父亲哪里得罪了你,我若可代父还你,还请直言。”

谁说面前的石任意像个呆子,昔日儒雅而已,并非毫无心思,他已猜出了几分何重越与他父亲---石顶富之间必然有甚不妥。

“你真想知晓一切?”何重越不打算如实相告。

“为何不能让我知晓?”石任意急迫追问。

“没到时候!”

“什么?”再不用怀疑了,何重越果然与父亲---石顶富有甚过节。“我父亲抢了你的买卖?还是......”

面对这个说傻也不傻,但几乎毫无心机的人,何重越只能摇头。

“为什么不说,要隐瞒我作甚?若你也把我石任意看做好朋侪,好兄弟,就不该隐瞒,你说吧!我石任意只想尽快知道一切。”

“石叔叔从未对你透露半点?”何重越不好断定。

“未曾!”石任意摇头叹息。“真不知为何?贤弟,愚兄我......”既然人家已言明不到时候,那便是他父亲---石顶富做了什么亏心事,面前的男子乃是受害者,而何重越与他---石任意交集,从未加害过他呀!虽然,无情箫人说过何重越有心害他---石任意。

“皆是天意,不用想不开。”何重越见他如此急迫的模样,好劝了一句。

二人都是当今少有的俊雅年轻男子,又着交集一番后颇为合意彼此,石任意更是将何重越看作黄宗吉之后可信赖的最好朋侪,未料及,何重越终不是黄宗吉,这人来历不明,动机不纯,若细心观察,从其眼神之中都能瞧见他深藏了些什么在心底。

世间哪有万般顺遂的事?尔虞我诈并非官场,哪儿有人哪儿就有好坏之分。

石任意一屁股坐在亭中石凳上。手中的书卷被抓成了团。可鉴其心中的苦闷之重。

“明日我就去坝沿村了,你还是别留在家中,你我萍水相逢,也到了好聚好散的时候,石兄,愚弟先告辞!”何重越并不知道石任意已经暂宿姨母家。

石任意抬头。“你去坝沿村作甚?”

“我......”

“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已入狱了?”

何重越点首,双眸却避开石任意。

问又问不出,猜又猜不透,石任意心急如焚,手中的书卷便被用力摔在地上,他急促吐纳,而不言辞。

“愚弟告辞!”何重越转身欲走。

“贤弟慢行,愚兄尚有一句话要问明白,还盼贤弟再无隐瞒的必要。”

何重越总是躲避他的锐目,不敢正视他,已停步,未接话。灯笼提着,人已立着,好似石雕般动也不动。

“秦三你可认得?”

乍听此言,何重越一个震悚,忘记一切心思,立时瞧来石任意。“他......他在哪?”

双眉深锁,石任意打量着何重越。“你认得还是不认得?”

“我......愚弟我认得,不知他现在何处?”

“好啊!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石任意恼到双脚跺地。“枉我把你看做兄弟,你果然有心要害我?”

“秦三哥哥究竟在哪?”何重越也焦急万分,他与秦三可谓情如真兄弟。

“你走,从此你我再不认得,我石任意瞎了眼,我与你......与你,只盼永不相见。”

“你真的这么恨我?”何重越不知秦三下落,但他记得秦三说要替他---何重越报仇,想来,秦三定然与石任意见过,但自个也曾劝说秦三绝不可伤害石任意的话。只可惜,石任意又不在场,岂能知晓何重越的一番心思?

“恨!我都不知如何恨你,可你......可你到底与我父亲什么深仇大恨,那秦三要......”

“要什么?石兄请实话相告!”

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石任意瞧着突兀“哈哈”大笑起来。“无可奉告!”

“你......莫要太欺人......”何重越心里的苦,石任意岂会知晓,又着秦三乃是他---何重越的好兄弟,如今失迹,何重越怎会不急,而石任意却卖起了关子。

“我欺人了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要杀我吗?”石任意双眸已充斥一丝怒火,分明是敌意。“我可不是那胆小鼠辈,想要对我不利,那就来吧!你要寻我父亲报仇,干脆就杀了我解气。我父亲蒙冤关在大牢,已经够惨了,我这个为人子的愿为他代过。”

蒙冤?何重越险些要笑出来。两案死者尸身一时未寻获,并非两案之人未死啊!石顶富为人奸诈,连最好的朋侪都能出卖,杀人藏尸又有何难?

何重越心中估量,但他不会告知石任意,明日赶去坝沿村,他便要找出两具死尸的埋藏之处。

“怎么,还不动手?秦三的下落你别想从我嘴中问出,除非......”

“除非什么?”

冷月凄然,躲在乌云背后。仰起头来,石任意盯着黑墨般的夜空,心儿无法平静。“除非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与我父亲有甚么过节,我便告知那秦三的下落。”

石任意甚少撒谎,但为了知晓真相,他不得不撒谎,他怎会知晓秦三的下落呢?

“石兄此言令人心寒啊!石兄,人命关天,还望石兄不要逼我,他日,我必将全数告知,此时真不是时候呀!”

何重越也有自个的常准,没到时候就不能泄露半点。

石任意朝他看去。“好,你不说,我也不说。你不是明日要去坝沿村吗?好,我就和你一道去。”

“你也愿意前往?”实则,何重越真盼着与他一道,坝沿村乃石任意最为熟识的地方。

“我明白,你去坝沿村的用意,但我去坝沿村也和你一样,为了找出两具尸身,只是,所图各不相同。何重越,你若能说出合情合理的话,令我觉着我父亲的确亏欠你过多,不用你为难,我便会代父受过,平息你心中怨气,如何?”

“你我何必再说那些无用的话,我说过,日后自会相告,不要急于一时。”

何重越断定问不出什么来,取出火折子,点燃灯笼,迈开步伐,出了“襟襄亭”之后,侧过头来,最后再言道:“石兄,若是你我萍水相逢,没有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愚弟我真想与你常常会面,共论那生死之道,人生无忧,岂不快哉。”

生死之道?此乃石任意的弘远之愿景。有了心之所依,他将为此而耗费心血都不惜,总有那么一日,流芳百世的才华便将化作“生死之道”的撰着成书。

心儿一荡,是对昔日黄宗吉与他辩论时候的追忆,时至今日,瞧着远去背影,石任意徒留一声长叹,提着灯笼,他也该归去了。

瞧来一眼地上的行商书籍,已经被他撕破,不知能否修复,或许再也无法修复,就随它去吧!破了就是破了,扔了也就干净了、无所依了,专心攻书吧!为了父亲、也为了姨母、姨父,还为了......

......

话说,何重越虽然向石任意提及今日赶往坝沿村,但何时启程,二人会否一道却在昨夜并未说起,故而,何重越一觉醒来,酒也醒了差不离,匆匆用过早膳便骑上一匹黑溜溜的高头大马,径直奔向坝沿村而去。

殊不知,石任意起来更早,他顺着熟络的路,先个已经赶去了“松竹山”,他想再见一见甘坤道,求问仙道,他父亲到底杀没杀人。

轻启了茅屋之门,而后入内,正巧便与甘坤道撞了个面,但见甘坤道正打坐修炼,启开双眸瞧见此处主人家---石任意归来,她拂尘一甩,含笑而凝视。

石任意定睛之际,犹如真的瞧见天仙下凡,恍惚而迷离。

“因何迟迟才归?”甘坤道先个启口相问。

都说甘坤道乃活神仙,她怎不知他为何归来,他蹙起眉头,眸光幽怨。“甘道长,晚辈有一事相求,只怕......”

“是问你父亲的事?”甘坤道徐徐启口。

谁说她不是活神仙了?自个还没说什么,她便知道他相求甚么,顷刻,石任意转忧为喜,不用甘坤道好言,他自个便坐下。面朝这位貌色惊人的仙道。

“有甚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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