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黑烟飘进来的一瞬间,苏江月就知道,脸上这个黑巾没作用了。
心道,这何冠勇真是好样的!
前世她对制毒没有什么兴趣,但何冠勇总说医毒不分家,能炼好的丹药就能炼制毒药。
在他的怂恿下,前世十八年她一共就制了这么一种毒药。
霸道无比,用手、用面蒙掩住口鼻都没用。
因为这毒烟就不是通过呼吸进入体内,而是通过沾染在皮肤吸收进去的。
当年她这一举动,还惊艳了何冠勇,直言她简直就是个天才,若做个毒师也会有一番成就。
只是那时她不感兴趣而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可能会倒在自己炼制的毒烟下……
等了一会,门外却没了动静,透过门缝往外一看,牛犇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正捏着他的手腕,无声对峙。
待烟几乎燃尽后,何冠勇终于先开口:“此烟无毒。”
“我知道。”牛犇犇压着嗓子,很失望地看着他,“你连我都瞒着。”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何冠勇的双腿。
苏江月借着缝隙也看着他,如今的何冠勇和当年真是大不相同了。
那时候的他胆小懦弱,和人说话时眼睛总是低垂不敢直视,肩膀也总是缩着,腰背永远都是微弯。
而现在,不仅身姿挺拔,面对牛犇犇的质问,他却能够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犇犇,我有不能说的原因,可以当没看到吗?”良久,他终于开口。
“不可以。”牛犇犇拒绝得十分干脆,神色十分复杂,“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是她。”
何冠勇一句话,将牛犇犇说懵了,满脸不解:“那你!”
“我们有得选择吗?犇犇,如果我们不出手,还会有别人出手,与其让别人伤害她,不如我们给她个干脆!”
虽然他一直压低声音,依旧可以听出他语气中的急切与无奈,一门之隔的苏江月,听着他们的对话,陷入沉思。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知道她是苏天初了,而且有人在背后胁迫他们杀了自己?
还不止找了他们?
这背后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墨染,那个要自己心头血的兜帽怪!
可是他怎么会和牛犇犇还有何冠勇扯上关系?
那头牛犇犇寸步不让,眼看何冠勇就要动手,隔壁的门突然打开。
牛轰轰揉着惺忪的双眼走出来:“哥?”
“大半夜不睡,你跑出来干什么?”
一句话将牛轰轰都说笑了:
“我大半夜跑出来,你大半夜跑我朋友门外做什么?小心我告诉嫂子,让我大侄子回来揍你!”
苏江月借机往外一看,何冠勇已经不见踪影,便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假装入睡。
门外,兄妹俩的对话还在继续,说了一会儿牛犇犇便走了,牛轰轰原本准备回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走到苏江月的门外,轻声敲了敲,里头没有声音,便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看到地上落下的烟灰,用手捻了一下,脸顿时沉下,飞快跑到苏江月身边:“阿月,醒醒,阿月。”
叫了一会儿,苏江月才悠悠转醒:“怎么了?”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
苏江月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茫然地问:“我没事呀,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便好,好好睡吧,我就是过来看你睡得怎么样,接着睡、接着睡。”牛轰轰一边说,一边尬笑着退出去。
退到门边,还不忘将那些烟灰清理掉。
之后苏江月听到有脚步声往院外走去,知道她一定是去找自家哥哥算账了。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不用牛家人来,苏江月一大早就去了牛犇犇的院子。
一夜未睡,他眼圈乌黑,见到苏江月还强打精神和她说笑。
苏江月不想拆穿他,但也不想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和燕璇儿说笑几句后,便以要看他身体为由,请人都打发走了。
“请府上那位炼药师出来一见吧。”
牛犇犇神色一变,强笑道:“见他干什么,他腿脚不便,性格古怪,很少出来见人的。”
“是吗?”
苏江月不置可否一笑,
“昨夜我屋子里有些奇怪的灰烬,拿起来一看,竟是迷香,只是我拿不准,想请他来帮我看看。”
听到迷香二字,他的神色更加不自然了。
“他、他学识浅薄,怎么能和你比呢,你说是那肯定就是,不必……”
“你身子的情况算上今日,应该仅有七八日吧?”苏江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了话题。
算下时间,七八日前她们还在白城,像是猜准了他们下一站会来此处一般,挑在牛轰轰家书之前,先下了药。
倒是聪明,却又不够聪明。
苏江月往前逼了一步:
“你家那位药师还真是好本事,药量控制得如此好,既能封锁你的身体,还能不让你痛苦。”
说着,她目光一厉:“所以,你们究竟想要试探什么?!”
牛犇犇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倾,圆滚滚的身子一下就摔到地上,哎哟了两声,揉着臀部,满脸委屈。
“郡主,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苏江月垂下睛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看着他,只余失望之色。
一刹那,牛犇犇那一句“阿初”几乎都要叫出口了,可最后还是憨笑了一下。
“如果郡主也没办法,就算了,不必勉强。”
她确实想激他自己将实话说出来,可他还是装傻,苏江月也只能叹了口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丹药放在桌上。
自己重新坐好,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照在她身上,两人就这样一明一暗坐在同一张桌边。
再次陷入沉默,牛犇犇没有去拿丹药,保持着憨厚的笑容,可是手却不停在搓着衣角,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
“我快要订亲了,和楚千夜,若到时你有空,可以来喝杯喜酒。”
既然都不愿意揭穿,那至少她想让他知道,她现在很好,身后也有人可以护着她,不必担心。
闻言,牛犇犇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和楚千夜吗?那、那很好。我虽不在京都,可也听说了他非常厉害,好、很好。”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
“那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的心也太……”
“他有来。”
再次被打断的牛犇犇又怔了一下,立刻想到那个九暮,惊讶得张大了嘴,然后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他这模样,知道他不会说出实情,苏江月起身告辞。
即将迈出门时,她回过头问道:“犇犇,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