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江月最后那句话,牛大力夫妻顿时急了。
他们一直瞒着不上报,就是怕好不容易出现在的炼药师会被调去京都。
现在听她要上报,怎么可能不着急。
牛犇犇身体里的暗伤,他们找过许多医师来看过,都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疼痛,却无法根治。
府中倒是还有一位炼药师何冠勇,但是他也没办法炼制出对症的丹药。
而他因为腿废,才被允许留在他的府上。
“阿月……”
众人沉默的时候,牛轰轰不知何时擦干了泪水。
漾起一记笑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也不愿意有人这样为难我的父母。”
说完,她小心观察着苏江月的脸色,见她没有变化,才继续往下说。
“你为我出头,我很开心也很感动,我心中是明白的,并非不领你的情,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也知道,你心中早就决定替我哥炼药了,以此为条件只是想为我出头,但是阿月,这个坏人不该由你来做。”
说完这些话,她脸上所有的委屈消失不见,胸膛也挺了起来。
鼓起勇气,直面神色复杂的牛夫人,开口道:“娘,你不公平!”
看得出来这简短的一句话,她需要多大的勇气,连声线都微微有些发颤。
“哥哥的药,我可以拜托阿月,无需用你的道歉来换。但是,娘,我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用言语讥讽我。”
“我不愿做你口中那种约束自己换得别人一句好姑娘的人,我只想自由自在生活,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你的骄傲。”
“我在努力,虽然可能不是朝您希望的方向去努力,但也请您学会尊重我。”
“若是如此,你便觉得我不孝,请您责罚。”
说完,她扑通一声,跪到牛夫人的身前,神色却十分坚定。
牛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揪起来了,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生要强,却没想到当初一个决定,让自己和女儿生分至此。
现在她想要说一句软话,想要哄一哄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喉间发紧,根本说不出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其中的误会,她想要解释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是牛轰轰第一次和她叫板,也是第一次母亲没有罚她就走了,但她内心却一点喜悦都没有。
不知为何,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母亲,今天的腰却有些塌了……
旁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种场合他们再留也有些怪异,全都起身告辞,现下厅里只留下父子三人。
牛大力扶起女儿,看着她也只是重重叹口气,摸了摸女儿的脸,勉强冲着她笑一笑。
沉默了一会儿,牛大力开口:“犇犇,你可也觉得爹不公平,想让爹向你道歉?”
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听到牛大力叫他,他身子就忍不住颤抖。
听到他的话,牛犇犇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信这是牛大力会对他说的话。
“我不用,我知道爹都是为我好。况且,您偷偷关心儿子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又没有娘精明,做事总留马脚的。”
就像这次他的暗伤,不知因何所致。
牛大力为了他,多少次跑到那位炼药师所在的地方,从刚开始自信能得药,到后来连吃闭门羹之后,放下所有面子去求人家。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那样低声下气去求一个人。
他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虽然有些害怕牛大力,但内心还是敬爱这个父亲的。
牛大力点点头,怜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轰轰可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淘气,不小心掉湖里那次?”
“记得,我昏迷了三天,你们还打了那时跟着我的丫头。”
她对那次落水的印象太深了,不是因为昏迷了三天,而是因为那次是牛犇犇害她掉下去的。
可是当她醒过来,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母亲在她的房里,和父亲争吵。
她说:“你女儿自己淘气,和我的宝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罚他?”
她说:“你闺女不过就是落水了,你着什么急,府医都说她没事了,你还揪着不放,你心里根本就没这个儿子。”
她说:“她如果真出什么事,也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怪不到我儿子身上,何况她没事,只是身子弱些才没有醒过来。”
她说:……
她在争吵声中醒过来,听着这些话,枕头都哭湿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母亲是真的不疼爱她。
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她,抱回来给母亲养的。
“其实你落水后,第一时间你母亲就赶过去了。看到你被救起来的样子,她第一次打了你哥。”
牛大力柔和地说着,摸了摸她的头。
“那三天,也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你,整整三天她睡的时间都不足一个时辰,做梦惊醒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你娘脾气倔,总觉得我不疼你哥,只偏心你。所以每次我说你哥的不是,她就会反驳我,为了反驳我才会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
“不止是那次,从小到大你有什么病痛,都是她守着你。可是你醒过来,她又忍不住要气你。”
“我也曾说过,让她不要活得这么拧巴,母女之间有什么话说清楚便是,可她就是不肯,其实她也想过改的。”
“只是我对你哥有期待,所以严厉了些,被她看到哪里还会去改。”
“爹爹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原谅你娘。她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些爹都是知道的。”
“只是爹觉得,你娘待你的好,也该让你知道,对吗?”
他循循善诱,说完之后也不需要牛轰轰回应些什么,只是轻拍她的脑袋,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至于丹药,他觉得还是该作为父母,郑重去向苏江月求取。
这一闹,就到了深夜。
牛轰轰回房,发现苏江月和郝大方都休息了,便默默回房,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忆牛大力的话。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房门刚刚合上,苏江月那边的房门就悄悄开启了一个缝隙。
一个黑影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轻手轻脚地朝外走去,只是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步子一顿,侧耳细听之后,飞速转身回到房内。
一袭夜行衣的苏江月抵在门边,屏住呼吸,借着门缝朝外瞄了一眼。
同是一身夜行衣的人,从墙上一跃而下。
他的身形修长,脸上蒙着黑布,借着月色四下探查,最后目光落在苏江月的这间屋子。
苏江月猛然收回目光。
心中震惊。
她看清了来人,正是何冠勇!
虽然蒙了面,但他的身形以及他遮不住的胎记,十分容易就确定了是他。
她震惊的并不是他深夜翻墙而入,而是他居然站起来了!
之前虽然只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何冠勇,但她还是看了一眼他的腿,明明是废的!
他是如何站起来,不仅行动自如,甚至还能翻墙?!
正想着,突然她感觉到门外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心头一凛,立刻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悄悄朝边上移了移。
借着外面的亮光,她看到门外的黑影缓缓靠近,一只手伸了上来。
门无声地被推开一条缝,一根细小的管状物被塞了进来。
苏江月相隔几步看到那个小管子,一时不知该哭还是笑,那物件还是她做来给何冠勇的,现在他居然用来对付她!
不用猜,她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轻轻地脸上蒙的黑巾紧了紧,掩紧了口鼻。
不一会儿,黑烟飘入,很快就在房间里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