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泡了一壶茶。
“尝尝!”他指着我面前的杯子笑着说。
我也露出一个笑容:“估计这茶又该是我希望的味道了。”
此时我故意不去想家乡的毛尖,而是想着西湖的龙井,果然,入口就是龙井的味道。
“当想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问老头。
老头皱起了眉头,像在认真思考我的这个问题。
不过他却说道:“老实说,我自己还真没有这样的体验过,因为我被限制了想象力,也就是说我有这个能力,却根本无法自己使用。”我眯缝着眼睛看着他,我一直都怀疑他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我不相信一个人最根本的愿望都会被限制住。
“或许是因为他们害怕我想出去吧。”
“那你想不想出去?”
“当然想。”
“想出去,可是你却出不去,这是不是说明并不是你想的每一次事情都能够成为现实。”
见我对他的能力质疑,他忙说道:“不,不是这样的,小事情想了就能成,就比如你想喝什么酒,什么菜,吃什么口味的菜等等,但像离开这儿这样的大事就必须有细节,细节之道吗?也就是说这是需要有过程支撑的,我缺乏的就是对过程的那种设想。”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奈。
过程,细节。
这倒是真的有意思。
“所以如果你能够带上我,又能够设计出一个我们脱离这儿的计划,哪怕这个计划中某一处有点小瑕疵都无所谓,我的心想事成都能够弥补它的不足。”
“这样啊!”我也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回复,带不带他离开这儿。
不过他看上去也不着急,因为他的心里也很清楚,我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离开的,需要他的帮助。
“我一直在想,我怎么就会到这儿来了。”
我并没有在敷衍他,我确实在想这个问题。难道这儿也属于半步禅山之内的一个小世界吗?那么半步禅山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很可能它真的就是一个囚牢,而里面囚禁的只有这个老头一个人呢还是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的人。
还有那条河,明明看着是一岸的油菜花田,可为什么在独峰之上以及身临其境时却不是那么回事,那些油菜花全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枯骨。
累累白骨。
这些白骨又是如何而来?
这些都让我想不明白。
我相信只要听老头的话,照着他说的那般去做,可能我是能够顺利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不把这里面的原由弄个清楚明白就这么离开的话,我的心里总会有个大疙瘩,还有老头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真带他离开以后万一他的能力完全的恢复了,那么想要控制住他就难了。
关键还有一点,离开这儿是不是就能够回到之前的地方也不确定。
一切都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所以我决定还是谋定而后动。
就算要离开这儿也不应该急于这一时。
我不由得又想到了江小灰和狗蛋儿。
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经历,会不会也会去到某个特定的地方,遇到某个特别的人,而那个人也是这个囚牢里的一个囚徒。
当然,他们或许仍旧是在半步禅寺之中,他们要应对的也许就是公输家与墨家的那些老怪物。
他们能够应对吗?
想到这儿,我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担心他们,但此刻我只能希望他们能够靠着自己的实力应对,毕竟暂时我是帮不了他们的。
江小灰虽然莽了一点,但遇事他仍旧是能够静下心来思考的,他并不笨,相反的,他比很多人都聪明,只是平素他不愿意动脑子罢了。
至于说狗蛋儿,他留在地下城这些日子,经历也很多,他早就已经看清了世事人心,特别是经过这一次地下城的变故,他更加的成熟了。
所以我不应该担心那么多,先把眼前自己的事情摆平了再说吧。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我品着茶,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你的心似乎有些乱。”老头看着我说道。
“是的,我又想到了那些白骨,对岸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没去过,虽然我每天都会在那河边钓鱼,但从来就没有去过对岸。对岸那些白骨看着就很渗人,我是不敢去的。”
“那你还敢在河边垂钓?坐在那儿一眼就能够看到对岸那些枯骨了,真要害怕的话估计你连河边都不会去。”我显然是在质疑他说的话。
他愣了一下:“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说的害怕和你所说的害怕是两个概念。因为我觉得虽然那些白骨看上去恐怖,但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只要我不过河的话,我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那条河就像是一条界线,危险是在河的那头,而我这边一直都是这样安静祥和的。”
“明天我还要到对岸去。”我放下茶杯轻声说道。
他瞪大了眼睛:“去做什么?”
“去搞清楚河对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不行,不能去,很危险。”他阻止我道。
我看着他:“难道你不想离开这儿吗?你刚才也说了,想要离开这儿就必须有计划,我总得找到一条离开这儿的路吧,对岸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哪怕真不行那也得是去看了之后再做决定,对吧?”
老头一下子愣住了,他似乎想要反驳我,可他的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觉得很奇怪,你被囚禁在这儿的时间应该不短,虽说你一直都觉得河对岸危险,可是你就没有一点的好奇心吗?你就没有想过,或许只要去了对岸你就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听了我的话,喃喃自语,我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就像魔怔了一般。
我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敢去就在这边等着我吧,我是肯定要去看一看的,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希望能够考虑周全,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可是……”
他想要说什么,我抬手阻止:“你不用再说了,我是肯定要去的。当然,如果你对对岸的事情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
他闭上了嘴,叹了口气,最后摇摇头,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其实我并不喜欢喝龙井,我更喜欢喝你家乡的毛尖茶。”
“都匀毛尖?”我问道。
他点点头。
我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家乡在哪?还有,你似乎早就已经在等着我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不,并不是这样的,我并不知道你会来,但我知道有人会来,因为每过一甲子便会有一个人进来,但我不知道来的人是谁。至于我怎么知道你的家乡的,那是因为你之前想的那些,糟辣鱼,九阡酒就足以说明了问题,再说了,刚才你在端起茶杯的时候故意将毛尖茶的念头给隐去了,转而去想了西湖龙井,虽然如此,我还是感觉到了。”
我突然觉得这家伙有些恐怖。
他甚至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想要在他的面前说谎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现在有求于我,希望我能够带他离开这儿,但一旦撕破了脸,那么他很可能就是最难对付的对手。
“你想多了,我不会害你的,再说了,真要动起手来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他又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或许用猜这个字并不准确,他直接就能够知道我心里所想。
“好了,今晚我得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我还要到河对岸去呢,你也早点休息吧,原本你应该早就休息了的,若不是我,你此刻应该已经在梦乡之中了。”
他叹了口气:“那好吧,明天我陪你走一趟。”
“哦?你愿意陪我过河?”我有些惊讶,因为我觉得他对河对岸的那种恐惧并不是装出来的,他能够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而答应陪我过河去看看也算是下了不小的决心。
“我有选择吗?既然你说是为了离开这儿做一些准备,我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再说了,老头子我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在这个地方我比你们要熟,我不是没过去过,只是因为害怕,过去了没待多久便赶紧回来了。总之,只要到了对岸我就觉得浑身不得劲,那种感觉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浑身不舒服,有一种灵魂被抽离躯体的虚弱。”
我刚才也到了对岸,但我并没有出现他说的这种情况。
回到了屋里,我并没有马上睡去,而是靠在床头点了支烟。
赢勾没有从我的身体里出来,他担心一旦出现会被那个老头发现,之前老头就问我是不是还有同伴,他应该怀疑我并不是一个人。
赢勾只能在身体里用我们俩的方式交流。
“这老头应该对我们隐瞒了什么。”赢勾说。
“他的来历原本就很神秘,一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是谁。”这也是我耿耿于怀的,不知道对方的底细,那就意味着我们根本就无法确定对方是敌还是友。
别看他现在对我是一副笑脸,说的那些话也没有一点让我不愉快的,但这一切又何尝不可能是他伪装出来的呢?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陪我们过河呢!”
听我这么说,赢勾说道:“他提出陪你过河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你的监视,他同样也不放心你。”
我苦笑:“或许他怕我找到离开的办法而丢下他不顾,他刚才也说了,一个甲子才会来一次人,而且来的人都不一样,也就是说他若再错过我们的话,他想要离开这儿至少还得等上一个甲子。天知道他都等了多少个甲子了,这老家伙也是一个活久见的老怪物呢!”
赢勾突然来了一句:“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与江小灰之前所弄出来的那个世界很相像吗?在那个世界里江小灰就是完全的主宰,他能够掌控着那个世界一切生物的命运,能够随时对那个世界的每一个细节进行改变。”
我皱眉:“你不会想说这个世界就是老头自己弄出来的吧?”
“差不多吧,所以或许他根本就不是被囚禁在此,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了记忆这也很好解释,他也可能是故意选择了遗忘,这种遗忘是他想要更好的保守一个秘密,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
我被赢勾的话给震住了,仔细一想好像也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