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了房门之后,曹家,静得出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母亲从医院出走的事情能如此的放心,可能就像我说的一样,因为我还在,所以,她不忍离去。
后半夜,我独坐到天亮。天亮之前,琴婶和曹歌那边都没有消息,我便开始隐隐不安。
或许是阴天的关系,天亮得有点晚,并且伴随着零星小雨开始起了丝丝凉意。毕竟已经立秋了,秋老虎张牙舞爪了个把月,也应该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我蜷在被里,盯盯地望向窗外。那天的清晨,我并未像往常一样去观察梧桐语,看向窗外的眼神是空的,我不知道我想透过那扇玻璃绕过大树去看些什么,总之,就那样,呆坐了很久,看雨滴一点一点变大。
5点多时,我听到楼下有门响。细细碎碎地说话声,男男女女,我竖起耳朵捕捉曹歌的声线,结果却是徒劳收场。
我听到大爷抱着辰辰上了楼,奶奶开门出来询问辰辰的情况,大爷低声说打了针,说是流行性感冒,无大碍,现在退烧了,回来了。
奶奶着急地问:“那大夫让回来的吗?这要是回家再烧起来怎么办?”
“那儿科感冒传染的孩子太多了,大夫也建议差不多就回家,不然,刚好点,容易被其它孩子传染上。”大爷回答到。
“啊,啊,大夫说的有道理。哎,瞧我大孙子,这一晚上都折腾瘦了。一会我让下边熬点小米粥,等辰辰醒了喝。”
“不着急妈,他正经得睡一阵子呢。”大爷说完,便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诶,曹骐,你还去哪儿?你昨晚也没睡好,快补会儿觉吧。”奶奶冲着楼梯口喊到。
“我没事儿。我去看看小琴,辰辰生病把她折腾了一夜,我去看看她在楼下干什么呢,怎么还不上楼。”正说着,便听见楼梯处传来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听说话声音,应该是张静,父亲和琴婶。
“辰辰我放床上了,你陪儿子睡会儿去吧。小琴,你快点休息休息,这都折腾你一晚上了。”大爷说到。
“没事儿,我这白天也没什么事儿,随时能补觉。辰辰睡得还行?还烧不烧了?”琴婶关切地问。
“挺好,挺好,估计应该没事儿。你们快上去吧。好好歇歇。”大爷边说边往楼下走。
“老公?你这是去哪儿?大早上的?”张静虽然病着,和大爷说话的语气却依旧不失温柔。“我上沙发上躺一会儿。”随即便踏踏地下到了一楼。
未等琴婶进屋,曹灿灿的门开了。“啊~~这一觉睡的太香了。难得天这么凉快。诶?妈?爸?这才几点啊,你们这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啊?怎么还有大娘也穿好了衣服?”
“没事儿,没事儿,昨晚辰辰发烧,去医院了,刚回来。你怎么起这么早?才5点,再睡一会。”琴婶冲着曹灿灿说。
“我起来上厕所的。辰辰好点了吗?”
“好多了。别说了,一会儿说精神了。快点上完厕所回屋睡觉。”琴婶说完便推开卧室门进了自己的屋。
曹家很快就恢复了安静。但这种安静,却让我渐渐地心慌起来。我心慌曹歌,心慌母亲。
五点半左右,我便在床上坐不住了。那时候雨已经下大了,随着风,飘进了窗子里细密的雨点落在了窗台。我起身关了窗户。关完窗户的我站在窗子旁,却无心再躺回被窝。我望着雨水浇花的玻璃,恍惚之间开始害怕,如果母亲现在在街上,那么,岂不是狼狈至极?但,即便真的如此,我又能作何?撑伞?护送?我也不知道。我的年龄和处境让我有太多的行为只能成为幻想,于我那时,母亲安好的消息,便是我沉稳在世的勇气。
呆立了许久之后,我再一次听到了大门声。这一次,确定是曹歌无疑。我急忙趿拉着拖鞋跑出去。
“我妈妈怎么样?是不是回家了?”
曹歌一边脱着鞋子,一边抬头望向我:“嗯,回家了。哎,你都不知道,好找的呢。我哪知道你妈妈家在哪里呀?从医院出来我就找薛浩,他还喝酒了,含糊半天没说明白,我在云南两年,南京的有些地方,生疏的啦。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就等着薛浩酒醒点,拉着他直接去的。阿油,要不早回来了。这一晚上,简直绕了南京一圈的啦。”曹歌边说边向沙发走去,晃了晃脖子,扭了扭腰。毕竟开了一晚上车,肯定累够呛。
我急忙过去给曹歌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她接过来看了看我,我一怔,忙说了一句谢谢。曹歌笑了笑:“吓坏了吧?我和你说,别看我就回来几天,你也几乎不说话,但我看人啊,还是很准的。你啊,和你妈妈很像的,倔人一个。”曹歌说得没错,我和母亲确实都倔。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亲的事情落了地,我的这个笑,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大爷躺在沙发上,忽然问曹歌:“她说她为什么突然从医院跑了吗?”
曹歌把水杯放下:“我问了,她说,没被人伺候过,不习惯。我觉得这是借口。便又问,她才说,她说她来没有带够钱,怕出院前再做检查,没有钱支付。”
“费用,不是咱们出的吗?也不用她花钱啊?再说,明早的那个全身检查费用都已经交过了,她直接去就好。”大爷歪着脖子说到。
“人都回家了,还检查什么?哎!诶,哥,你说为什么我见她,就是,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不讨厌,觉得人挺好。”
“谁?沐夕妈妈呀?哈哈,能入你法眼得到赞赏的人可是不多啊!我对她不了解,也没打过交道。不过,就昨天来家里的一言一行,可是全然不输大户人家。”
“嗯,没错。我总觉得她有故事。”曹歌自言自语到。
“你可得了吧,你看谁都有故事。抓紧洗洗睡吧。折腾一晚上了。明天得往脸上抹多少层才能盖住黑眼圈啊?快去吧,快去吧,我还要眯一会儿呢。”大爷催促到。
“诶?沐夕?你妈妈家,就是她母家,是做什么的呀?”曹歌好奇地问着。
“这个,还真不知道。从我记事儿开始,我外婆外公就都已经过世了。我妈也没和我提过。所以,我不知道。”这个,我没有说谎,我说的是实话。
曹歌哦了一声。大爷又催了她一遍,她才上了楼。我跟在曹歌屁股后面,也回了自己卧室。看了看表,距离平日起床还有半小时。索性一头栽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