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歌愣了愣:“似乎是有一些,不过,和过去相比,想回去是不可能了。之前每次回这儿的时候,我也知道自己很作,也很做作。但实际上,我张扬跋扈的背后,是巨大的不安全感,来自于家人的不安全感。我不知道我又会在哪一分哪一秒被家人给踢出去,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所以我要故作坚强,故意做出来我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我害怕别人欺负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受了欺负,你和我哥都会保护我,对,还有崔禹。但现在呢?我们各自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家庭。我现在被人欺负了,已经没有人能够站出来帮我了。”
“为什么没有呢?需要我出面的时候,别说打架了,拎砖头也是可以的啊!别看这肚子现在大了,但跑个一圈还是没事儿的!”薛浩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玩笑般地说着。
曹歌笑了笑:“我妈欺负我,你怎么帮我?”薛浩摸了摸鼻子:“这个,恕我真是无能为力。亲情这种东西,处理起来其实也是挺棘手的,你看我,以前从来不觉得。就像咱们上学那会哈,你知道的,我也很叛逆,依仗着家庭条件优越一点儿,青春期的时候早恋,抽烟,打架斗殴,逃学,经常你会看不见我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曹歌连连点头。她俩回忆起上学期间事情的时候,那目光,渊远长长。
“那时候我爸没少揍我。但是对我来说,尽管我父母相对比较开明,但也是有着一定代沟的。现在,我们一家坐下来吃饭,基本上没有轻松的时候。我爸这退休了,精力也分散了,就全落在我身上。每顿饭对我来说都是一项政治审查,特别官方。你觉得你家里的氛围都是家长里短,你上我家去瞧瞧?直接能整休克。我这儿要是没什么事儿了,我爸我妈就开始琢磨怎么培养我孩子。哎,我说想搬出去,老两口还不让。是,我也知道,他们年龄大了,需要被需要感,但我在单位一天,有板有眼的,回家还是这种生活节奏,我已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方的。”
曹歌听完薛浩的这一番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能想象到,薛伯伯在位的时候,工作作风就严谨,没想到这退休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
“所以,我不说了嘛,一家不知一家的愁。你觉得你活的苦闷,等到我家,你会厌世的。我这最近是借由经常来你家坐会儿,不然,每天这个点儿,只要我不是应酬呢,肯定就是说服教育或者畅想未来呢。”
曹歌咯咯地笑出了声,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好点儿了吧!看开点儿吧,无论你大哥还是你二哥,我们这茬哥哥辈分的,都老了。你得照顾好你自己。”
“你不是说有困难和你说,你还能冲吗?”曹歌一歪头,盯着薛浩问。
“那能。但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了,没有那股子冲劲儿了,况且,你这都有嫂子的,我断胳膊断腿的,你嫂子也不能干啊!”曹歌又是一阵笑。看得出来,薛浩的这一番开导很有成效,至少让曹歌从刚才与奶奶之间的争吵中跳了出来,言语中也没有了开始谈话的那种忧郁感。
这时,曹骐从楼上下来。
他坐在了曹歌对面的沙发上:“曹歌,我知道,大哥这个时候再劝你好像挺不人道的,但是我想和你说...”
“你不用说了大哥,我什么都懂。”
“曹歌,妈这次做的确实有些欠妥,但你原谅我,楼上的咱妈,我真是无能为力,不然,这两年我也不能让你在自己家里受这么多委屈。大哥只能劝劝你,一是劝你别生气,二是劝你,再有这种时候,你就当什么都听不见,行吗?”曹骐的语气像是在乞求,是的,每次涉及到这两个人之间斗争的时候,都像是在考验曹骐的本事一般,让他每次都犯了难。
“嗯,我知道。是,自己亲妈,我还是那句话,我能把她怎么着呢?不就是得干受着?”
薛浩冲他使了一个眼色,曹骐便没再说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上午崔禹来说,二哥工作那边怎么了?他慌里慌张地也没说明白,接个电话就走了。”曹歌好奇地问。
“啊,是,处分结果出来了,基本上和咱们想的一致,只不过,怕是想息事宁人一段日子之后再运作到别的部门,应该是没戏了。”
“怎么了?”薛浩身子离开沙发靠背,凑近曹骐。
“上头找他谈话的时候,据说他不仅不配合,态度还很不好,几次顶撞工作人员。更搞笑的是,也不知道那天哪根筋搭错了,还和人家说,这哪个局的当官儿的都不干净,凭啥查他的言论。这话,就要看上头怎么去听了。”曹骐说完,点了一根小雪茄,翘起了二郎腿,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瞬间便缭绕在了这三个人周围。
“二哥是不是嫂子去世的事儿弄得精神失常了?这种诋毁人的话传出去,别说再回政界了,人家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薛浩瞪圆了眼睛。
“算账倒是不敢,但这回,也是得罪全了。这不正好年末,北京下来的督查小组,专门查各部门的党风党纪。曹牧这一棒子,怕是引来了老虎群了。”
“二哥平时和这些人走的近吗?”薛浩问。
“近什么近?目光总是放在三米之内,能有什么远见?行为上不走动,话也不会说,事儿也不会办的。”曹骐淡淡地说到。
“他和别人走的不近,他又不了解,他瞎说个什么劲儿?”薛浩一脸疑惑。
“那就得问他了,要不我怎么说他是抽风!昨天听到这信儿之后,我还在想,这官场回不去了,回家调整一段时间,我认识几个经商的,带带他吧。就怕啊,他那榆木脑袋,经商也是个扔货。”曹骐把烟蒂捻在烟灰缸里,长吁了一口气。
“我二哥经商?呵~大哥,你饶了他吧。”曹歌不屑地说。
“试试吧,总不能在家呆着吧!这之前是当官儿的,出了事儿回家就趴窝了,让人看可就热闹了。看看情况再定吧,不行,就让他离开南京。这短短的几个月,南京让他整的鸡飞狗跳的,这头上戴帽子的,都害怕他的事会引起连锁反应。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