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姜韶华心里暖融融的。
姜韶华轻声笑道:“章妈妈说的是,不管我回不回来,这里都是我的南阳王府。谁也抢不走!”
前世,父亲卢玹抢了她的南阳王府。
这一世,在她坐上龙椅之前,卢玹就“急病身亡”,死得安安静静悄无声息。也免除了一切后患。
章妈妈主动说起了梅姨娘母子三人:“前些年,若华小姐考中了女进士,被吏部安排外放做了女知县。那地方挺远,还在南方,天气湿热。若华小姐想带着梅姨娘一同上任,梅姨娘不肯。”
“后来,皇上让颖少爷参加科举考试。颖少爷倒也争气,一举就考中了。颖少爷没有外放,就在郦县做县令。梅姨娘便跟着颖少爷一同去郦县了。每年到了年底,才会回王府小住几日。”
卢若华一直不知道卢玹病逝的内情,及笄之后,就积极参加女科考试,外放做官,远远离开了南阳郡。
卢颖老实安分,一直待在南阳王府。十六岁的时候,娶了汤氏女过门。以卢颖的出身家世,什么样的高门贵女都配得上。不过,卢颖没有和崔氏王氏等大族联姻,而是娶了汤家五房的姑娘。
如此,又过了两年,姜韶华写信来南阳郡,让卢颖参加科举。
郦县的蔡县令被调任做了归梁城的郡守,郦县县令的官职空缺,姜韶华随口吩咐,让卢颖补了官职。
官身文书随着圣旨一同到的南阳王府。卢颖立刻走马上任,将梅姨娘和怀了身孕的汤氏一并带到了郦县。
对卢颖来说,能正经科举出仕,哪怕官职低一些,他也心甘情愿。
对梅姨娘来说,儿子平平安安,没有被放逐,就在南阳郡里当差,想回南阳王府也就是两三日的功夫。这已是天大的幸事。
母子两个都是满心欢喜。
姜韶华随口笑问:“我回南阳郡的消息,他们母子两个也都知道了。怎么没回王府来见我?”
章妈妈笑道:“已经回来了。不过,郡主回王府便睡了半日,梅姨娘和颖少爷不敢来惊扰,就在那边的院子里等着呢!”
姜韶华想了想:“不必宣召了,我现在过去。”
在院子里等候宣召的梅姨娘,正满心地忐忑紧张。
梅姨娘保养得当,四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如三旬模样,柔婉秀美。
卢颖今年二十有三,五官清俊,和卢玹年轻时候的模样颇有几分肖似。不过,气质却大相径庭。卢颖做了几年的郦县县令,学着蔡县令那样每天在外奔走,皮肤被晒黑了不少,没了贵公子的气度,显得精明朴实干练。
“娘,不用怕。”卢颖轻声安慰梅姨娘:“当年的事,娘没有做错。皇上心里都记着。”
梅姨娘立下的“功劳”,不便宣扬声张,知道的唯有寥寥几人。
梅姨娘沉默片刻,低声叹道:“我知道。皇上让若华做官,让你参加科举,正经当差做事,容我随你离开王府。已经十分厚待我们母子了。”
以姜韶华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想对付他们母子,根本不必自己出手。稍微示意一下,他们母子就会死得无声无息。这才是真正的永绝后患。
姜韶华并没有这么做。她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让卢颖兄妹两个用功读书,让他们考科举做官,让他们堂堂正正地走入仕途。
这样的恩德,他们一辈子都还不清。
她不怕死。就是许多年没见姜韶华了,心里有些畏惧。
卢颖正低声安慰梅姨娘,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卢颖皱眉:“是谁在门外?”
门被推开了。
一个美丽威严尊贵雍容的女子迈步而入。
梅姨娘和卢颖都是一震,几乎同时跪下行礼:“见过皇上。”
姜韶华笑道:“都起身。朕十来年没见你们了,今日特意过来瞧瞧你们。一家人在一处说话,不必拘谨。”
声音十分温和。
卢颖暗暗松口气,扶着梅姨娘起身谢恩。
姜韶华坐下,梅姨娘卢颖母子就在一旁站着。姜韶华再次示意他们入座,梅姨娘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卢颖倒是从容坦荡得多,坐下之后,主动说起了郦县情形:“蔡县令是一等一的能臣。前几年,郦县安顿了三万流民,加上本县原来的百姓,现在共有四万人。”
“这在大梁一千余县里,都排得上前三的上县了。”
“郦县这些年一直在开垦荒田,现在基本没有闲散的荒地,都是良田。山林也利用了起来,开了不少药田,专门种药材。现在,郦县每年种出来的药材,都供应给军队。种多少卖多少,根本不愁销路。”
“郦县还有大片的胡椒田。每年都有许多商贾前来,重金收购。朝廷又减免田赋,郦县百姓们的日子,颇为富足,家家有余粮,人人能吃饱。”
这确实是好日子了。
姜韶华心情颇佳,笑着打趣:“有蔡县令珠玉在前,你这个卢县令上任以后,百姓们肯不肯认你这个县令?”
卢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面上不敢,臣是皇上的胞弟,又是正经科举出身,郦县官衙里的人不敢不听,百姓们对我也算敬重。不过,私底下经常拿我和蔡县令做比较。”
“我这几年兢兢业业,真是片刻不敢懈怠。”
姜韶华失笑:“和蔡县令比,那可真是太吃亏了。朕看过你这几年的考核,都是上等,已经做得很好了。”
卢颖到底还年轻,被夸得满面红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姜韶华又看向梅姨娘,微笑着说道:“梅姨娘看着还和以前一样。”
梅姨娘鼓起勇气,抬眼和姜韶华对视:“郡主……皇上和以前却是大不相同了,天威赫赫,无人不敬服。”
姜韶华冲梅姨娘笑了一笑:“朕越来越好,也盼着身边人都过得好,朕希望梅姨娘长命百岁。”
这是特意在宽慰她,让她放下所有心结,安心踏实地活下去。
梅姨娘眼眶发热,用力点头:“是,妾身一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