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时,巫师们回来了。坐在校门口迷迷糊糊东倒西歪的钟毅连忙甩了甩头,迎了上去。
整支队伍中每个人都受了伤,斑比阴着脸进了学校,吩咐大家互相治疗伤口,安排完毕才与塞达返回自己的房屋,钟毅也跟了过去。
“都是别的国家的兵士,没有那些强盗。”斑比对钟毅说。
这样真的是,被拖得苦。
钟毅不停打哈欠,精神很不振。
“没睡醒?”斑比叹息。
钟毅微摇头,“早上起来你们就不在,我就一直守在那里不敢睡。”
“那就去睡。”斑比说。
钟毅往楼梯方向走,想起刚才的一些事,自己这一睡又不知道要几天,还是说完再睡吧。
“那些强盗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我刚才和敌国巫师谈心……”
他叙述了刚才从敌国巫师那里得来的消息。
原来几天前,有伙强盗伪装术士去了黑鱼国,救活了个刚死的王子。
国王贪图他们的复生术,留他们当御用术士,强盗告诉国王他们的药材都在人鱼国的蒙尔斯海岭,海岭上还有无数财宝。
国王既贪灵药,又贪财宝,就联合周边国家围攻人鱼国,那几个巫师是御用的术士,也被要求帮着打仗,所以就来了参战。
“这群恶魔,这样折腾下去我们会越来越弱,得拿强盗想要的东西引诱他们,伏击他们。”钟毅叹息说。
斑比不吭声,塞达说:“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引来强盗,用宝石矿,引来的都是其他国家的人,一个强盗都没来。”
“我审了那些巫师,好像找到了诱饵。”钟毅说。
原来,强盗找黑鱼国国王时,那几个邻国巫师产生了怀疑,就派人跟踪了那些强盗。
他们听到强盗在发牢骚,说他们的头,那个科契夫之所以搞那么多事,其实是因为他想要杀一个叫门烈娜的巫婆。
“用门烈娜做诱饵。”钟毅肯定地说,他觉得这就是窍门关键。
“我们设好陷阱,告诉强盗门烈娜就在我们这里,引他们来歼灭。”
“这倒是好办法。”塞达肯定地点头,转头看斑比,却见斑比的脸色比刚才还更差了。
钟毅一愣,师傅的反应怎么不对?好像不大支持,为什么不支持?
“我们不能再拖了,被他们消耗掉了力量,然后逐个逐个杀我们,我们就会更加没力量抵抗。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引他们入埋伏灭掉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斑比轻声说:“那你就知道一定能打赢他们?”
!
怎么回事,师傅的反应很不对。
“我们退无可退了,那些强盗一心想灭我们巫族,本来他们只是跟那个门烈娜有仇,
找不到门烈娜就杀全部的巫师,丧心病狂,疯子恶魔,没有一点人性。
我们还能等着被杀吗,肯定要先下手更好,把他们全部灭了我们才能真正安全。”钟毅最后做了个总结。
“是要找到门烈娜交出去?”斑比幽幽地说,眼神中有了一丝绝望和无奈。
“找她干嘛?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钟毅感到她好莫名,“我们现在是考虑我们的处境,不杀他们不行了。”
“如果找到了门烈娜,你会交出去吗?”斑比看着他问。
“不需要找她,我们设好陷阱就向外传消息,说我们这里有门烈娜,然后引强盗来杀就可以了。”
师傅干嘛,难道她认识门烈娜,所以才会不欢喜这个提议,是她亲人吗?如果是这样,自己的提议就有点扎心伤人了。
钟毅恍惚了一下,一瞬间有点想取消这个伤人的提议,但仔细一想,眼前的困境,坐等下去只会越来越坏,不是等就能结束的,天外不会飞来救星的。
“不是真的门烈娜。”他感觉头昏脑涨,眼皮又打不开了,“我吃不消了,头痛,我要去睡了。”
他向楼梯走去,抓住栏杆,努力稳固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说:“我只是提个建议,提个醒,我也没有能力帮你们什么,武功我不好,巫术我没有学到,连身体都这么差。
你们觉得合适就用,不合适就再选其他办法,只是拖就拖不得了,越拖只会越坏事。”
他强抓着栏杆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他说的有道理。”塞达对斑比说。
“我又没说不用他的方法。”斑比的声音很小。
难道,她就是门烈娜?钟毅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怔住了。
他站定,看了看师傅,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强盗的场景,那时候,师傅就很不对劲。她看到科契夫后就在发抖。
如果师傅是门烈娜,那一些蹊跷就可以解释清楚了。也许她跟自己一样,年轻时被恶魔看上了,然后恶魔不肯罢休,各种追踪。
钟毅脑补上了各种情节,毕竟自己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
“他脑子倒是好用,可惜身体太差,你看他都快倒了。”塞达善意地向钟毅笑了笑。
他们认可了自己的方法,也是,我们退无可退了。
钟毅照着自己的计谋,往更远的方向想了想,说,“最好让所有巫师一起动脑筋,一起想办法设陷阱,大家的脑子一起用。”
他走向楼梯上方,期间回了下头,看见一脸忧思的师傅似乎扫去了犹疑不决,扫去了胆怯后退,咬紧了牙关,下定了决心。
钟毅消失在楼梯尽头,斑比一直看着那里。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门烈娜,他会怎样?人心经不起考验,他大概会把自己交给恶魔,换取他自己的安危吧。
人都是利己的,生死攸关的时候都会为自己,哪怕自己为他付出再多,终究得不到他的回报。
她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她抹去,自嘲起来,干嘛那么伤心,有必要那么伤心吗?人性便是如此。
塞达,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也会卖掉自己求生存,自己跟他也不过是普通朋友。
恶魔一直紧盯这里,恐怕他也早就猜出来了。他步步紧逼,看样子根本逃不过了,只能背水一战,不就是死吗。
“照他的方法做吧。”她听到自己在说。
“要不,我们逃吧?”塞达见她的脸色不好,便说。
怎么那么幼稚,逃得了吗?逃不是经过推敲过,最差最不现实的下策吗?
亚历山大说的对,逃避更坏事,等自己一无所有了,单枪匹马了,就得站在那里挨宰了。
她叹息,说,“召集所有的人,我们来商议如何设陷阱,如何消灭那伙强盗,等设好陷阱,就对外说门烈娜在这里。”
钟毅再次醒来,下楼,看见客厅里又是空无一人,自己这一觉又不知睡了多少天。
也不知道师傅他们怎么想的,会不会去实施诱捕计划?
这些强盗会复生术,不彻底灭绝他们把他们全部捉到钉死在哪里,他们就会不停复生,自己只能主动出击,被动就只能没完没了地挨打。
门烈娜……
师傅跟她有什么渊源,不会她就是门烈娜吧?
他来到屋门前的花园一角,在那里他用五块石头摆出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他坐在中间的那块石头上,看了看其他几块石头,然后走到西边这块石头上坐下。
中间是大陆,大陆后面是东方。
东方,那个东方恶魔好像很厉害很难缠,对上他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自己还要不要回去?
唉,处理完这边恶魔再作考虑吧。自己的记忆断断续续,那边的事自己到现在还模模糊糊。
这边的恶魔是非杀不可的,不管用什么手段多少手段,他们不死,所有人都会死。
所有人,没有惹到他们的无辜的人,甚至于那此见过没见过的巫师都会死,人鱼国上下都躲不过。
灭顶之灾!
这时候,他看见斑比从花园门口进来了。
“师傅。”他有点尴尬,不好询问他们有没有实施诱捕计划,如果没有,自己该怎么办?
“已经叫大家去传,说门烈娜在我们学校里。”
!
钟毅一愣,说,“哦,陷阱有没有设好?”
“设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赢!”
“总比孤军奋战好,我想门烈娜也不希望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群恶魔。我们这样都打不赢,她一个人就更加打不赢。”
斑比不吭声。
“师傅,我觉得蒙尔斯海岭上可能有至宝,我闻到那里有浓郁的瘴气味,等灭了恶魔我去找找。”
斑比诧异,“什么至宝?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出来,好像是我们那边修练的一种东西,用了什么品种的至宝就会拥有什么品种的特征。
比如说用了蛇的至宝就会变成蛇,拥有蛇毒和蛇的其他特点。”
钟毅想了想,说,“我先把异化的方法写下来,以后还要去找介质。”
他找来本子,开始计录,“我爸他们还在蒙尔斯做伏击?”
“在,宝石矿没封,让他们去引诱敌人,现在那些士兵天天吃得很饱,吃不完的鱼类还拉到城里扔给民众吃。”
说到这,斑比阴郁的表情散去了不少,因为这是己方实打实的胜利成果。
“我写完了,去那边找点吃的,顺带找找介石。”钟毅把本子递给师傅,说,“如果我能找到介石,你们就可以开始练东方的术法。”
他看了看师傅的表情,只觉她脸色阴沉,自己提议用门烈娜做诱饵,不知道会多伤她的心。
“师傅,我会跟你共生死,同进退的,你放心。”不会出卖你甩掉你用你保自己的。
他去了蒙尔斯海岭,不停地翻找打探,可惜,那股浓浓的瘴气始终在遥远的海岭腹地中,可望而不可即。
如果拿到至宝,让大家修练,或者有可能打不赢恶魔,但可以变化,变化之后躲还是躲得起的,自己记忆梦中好像就只有一些变化术,没有其他法术。
人鱼国王也在蒙尔斯海岭,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他稍有点想往腹地走的苖头就会说他,他也知道腹地里有强盗,不能去。
望岭叹息,别人是望洋兴叹,自己是望岭兴叹。
他悻悻地回到师傅家,不管不顾地上了楼睡觉,太困了,他眼睛都打不开,没在路上趴下都算好了,自己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怎么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从睡梦中醒来,他又多想起了好多东海的事情,只觉心口好堵好堵,没想到东海那边那么凶险,自己还有必要回去吗?
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西海,照正常的道理,自己不想连累身边人,就也不可能逃跑,怎么自己还逃了?
自己在那边的朋友,水族王国,恐怕都不在了吧?
他无精打采地下楼,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坐了一会儿,终是坐不住,起身去了屋后的花园。
现下好像是清晨,海水诡蓝诡蓝,看得到它在微微起着波痕。
那种景致给人一种很清气的感觉,似乎感得到有晓风清拂,似淡酒微醺,虚虚实实。
似雾气轻升,镜花水月,真真假假,令人似醉似梦,醉眼迷蒙……
他在迷蒙中斜下了身子,躺倒在水底,仰视着上方的一切。
许久,他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便坐正身子,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周围以及四向,然后看了看海的上方。
周围静无一星一点活着的动物行走的痕迹,大概是太早了吧,水族们还不曾醒来,没有去四处狩猎。
回想自己在东海的岁月,似乎与这些字眼相符——胆战心惊、惶惶不安,惊弓之鸟,兢兢战战,恐慌万状,肉跳心惊,惊心裂胆……
自己咋想得到那么多词汇?自己又不是很文艺的人。
他无语叹息,伸手抓自己身旁那半人高的礁石旁的水草,然而这些水草十分脆弱,根系单薄,随手一提就连根提了起来。
他连忙把水草放回原处,往下压了压,压回根去。
然后他捏了捏礁石,感觉上面有滑不溜秋的青苔,便放弃不玩了。
要不自己别去回东海了,就在这里混日子,只要把这些强盗全部处理掉就安全了。
抑或再跟人鱼王室相认,去做回安琪公主?!
记忆梦中,自己十八岁时坠海,在那里耗了十年以上的时间,中间没想起来的经历还有多少?
在西海待了约十七年,自己至少四十五岁了,父母至少六十五了,他们在不在世了都是个问题。
处理掉这些强盗,跟师傅商量一下,或请人鱼国的兵护送自己回一趟东海也可以。
想到这,他心里霍然开结,轻松起来。
忽然,他感觉四周有异常,抬头,他看见正前方有个人——
“小美人,在忧心啥?告诉哥哥,哥哥帮你解决。”
!
是侯侯答答一脸猥琐的科契夫!
他不觉十分厌恶。
为什么你们会复生术,不停地死了又活?为什么你们不好好挣你们的小钱,要来招惹我们,招惹王族?
让我们那么麻烦非要置你们死地,才能结束,才能回到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