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笠想都没想拔出腰间长剑一剑横削向中年人。
中年人可能也没想到白晓笠这一剑如此快,他只得松开了抱着女婴的左手,右手还握着白晓笠的水壶,翻了个跟头后退几步。
白晓笠左手将女婴抱在怀中,长剑抬起冷冷的看着中年人。
这中年人脸庞消瘦,黑色的胡子刚过下巴,双眼之上剑眉冲天,给人一种刚毅不屈之感。
他抬起了双手,上前两步“这位姑娘,我并没有恶意,若我想,趁着你睡着的时候这女婴已经被我神不知鬼不觉抱走了。”
这中年人好似不想与自己起冲突。
白晓笠还在心中琢磨,中年人见白晓笠没什么动作便又上前两步。
“不准过来。”白晓笠抱着女婴后退两步,长剑直直对着中年人。
她看不透这人的深浅,怀中还抱着女婴,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中年人无奈一笑,站在原地开口。
“姑娘,我已跟了你们一路,看到了姑娘一手漂亮的调虎离山,实不相瞒,若没有我在暗中相助姑娘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中年人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在白晓笠一路往东的时候替她阻拦了一队还在跟着她的衙差。
可白晓笠不知道这些,她打量中年人身上,直到看到他的九环钢刀,顿时冷喝道“朝廷鹰犬,你休想骗我。”
中年人的九环钢刀上挂着一个装饰品,与白晓笠曾见过的捕头陆双刀上的装饰品一样,只不过这人刀上装饰品有九个圈,而陆双只有六个。
眼看白晓笠一剑刺向自己,中年人只得被迫拔刀,横在自己胸口格去白晓笠这一剑。
看到刀柄处的装饰品,中年人才明白白晓笠又误会了。
他还是没有与白晓笠起冲突的打算,不断退后只求自保。
“姑娘,你误会了,还请给在下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解释什么?
白晓笠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也不擅长与人玩弄心计,她好不容易救出了这女婴,说什么也不会让朝廷的人把她带走。
白晓笠的剑舞的越来越快,中年人打的也是越来越心惊。
自己自从跟在大人身边后便久不闻江湖事,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这么厉害了。
想到这里,中年人胸口涌起一股傲气。
白晓笠厉害又怎样?他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侠名远扬了!
中年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白晓笠打的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白晓笠的快剑讲究一个以虚打实,前两剑是虚招,下一剑可能就是实招了。
可偏偏对面的中年人对她的虚招都是不管不顾,出刀只打她实招。
白晓笠心头狂震,自己的剑法被他看破了!
心中惊骇,手上动作慢了几瞬,被中年人一刀挥的剑身偏向一旁。
白晓笠稳下心神,转身避开中年人攻势,低头一看,女婴已经不知不觉间被中年人抢去了。
“欧阳春赐教了。”中年人向白晓笠虚虚一抱拳,开口道。
突然,面前出现两枚银针,欧阳春一刀挥开一枚,另一枚被他用嘴巴叼住。
收刀入鞘,用手止住欲来抢女婴的白晓笠,开口道“你与毒医前辈什么关系?”
白晓笠闻言动作顿住。
她一看到女婴被中年人抓走,心中立刻便急了,想到自己剑招已被看破,于是收起长剑抓起两枚银针掷出。
若是五惊鸿来掷这两枚银针,欧阳春别说用嘴接,他躲都躲不过去,可白晓笠与五惊鸿相差太多,眼看中年人接住了银针立马右手夹了四枚银针上前。
只是她不知怎的,感觉自己这两针掷的比平时快很多。
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刚刚扑到欧阳春近前便听到了恩师的名号。
白晓笠顿住,江湖人大多知道毒师,可称他毒医的好像没几个人。
这中年人刚刚说自己叫欧阳春。
欧阳春?
白晓笠猝然开口“你是西侠?”
五惊鸿的乐趣就是不断与高手切磋,他曾给白晓笠说过,愿意与他称兄道弟的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人,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是个和他脾气一样的老和尚。
第二人,是个普通人,自身残疾但却酷爱医道,两人时常一块讨论医道。
第三人,名号西侠,大名欧阳春,年少成名,使一柄九环钢刀侠名远扬江湖,只不过后来跑去跟在一个九品小官的身边报效朝廷去了。
眼前的中年人自号欧阳春,使一柄九环钢刀,那装饰上也有九个圈。
白晓笠也是这时才知道几个圈就是跟在几品官的身边之人。
比如说陆双所效忠的蜉蝣县令是个六品官,武人能达到最高的荣耀是三个圈的装饰,叫三品带刀护卫。
欧阳春闻言一笑“不知姑娘与我那毒医兄是什么关系?”
听到欧阳春对五惊鸿的称呼白晓笠更加确定了,因为五惊鸿为人亦正亦邪,只喜欢找人切磋,没人愿意与他称兄道弟。
“家师便是毒医五惊鸿。”
白晓笠向欧阳春抱拳“白晓笠见过西侠前辈。”
欧阳春上前扶起白晓笠,顺便将女婴和水壶都还给了她。
“毒医兄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可好?”
听闻五惊鸿隐居在一处无名小村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欧阳春轻笑出声。
他本以为他这老兄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处找人切磋武功,没想到现在已经过上了退隐江湖的生活,还培养了这么一个女弟子出来。
白晓笠将女婴抱在怀中,请欧阳春与自己一同坐在地上,给他倒了杯水,这才开口。
“不知前辈找我所为何事?”
欧阳春抿一口水,笑道“不是找你,我是来找这女婴的。”
西侠欧阳春于十几年前出手行侠仗义之时偶然间救下一辆正被流寇劫道的马车,马车之中有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走出来向他道谢。
当知道这中年人是要去前方的镇子里当官时欧阳春扭头就走。
那时还不到三十岁的西侠对朝廷的人没有任何好感,直到他又偶然间救了一户人家之时,听到了许多百姓对他的评价。
“这镇大人可真是个好官,公平公正,不会见钱眼开。”
当时欧阳春觉得世间哪里有官是不贪的?便生了兴趣,暗暗跟在了这镇大人身边观察起来。
直到他发现这镇大人真的如同传闻中那样,铁面无私,公平公正,心中也被他折服,于是便跟在了他的身边,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这次出行是因为这镇大人接到了朝廷密报,要他来这白平镇上找两个人。
而这镇大人也听说最近的蓝平城开仓赈灾之事中颇有些别的说法,便让欧阳春先一步来打探消息,随后自己则去了蓝平打探消息。
这次要找的人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和一个还没出襁褓的女婴。
欧阳春打探了三五天,才知道男孩子如今在蓝平城中,而女婴则在不远的白平村里。
白晓笠出手杀人欲为死去的人讨个公平,没想到却救了女婴,那日也恰好是欧阳春动手的时候。
只不过他晚了一步,他到的时候只看见两具尸体。
直到第二日周围驻扎的衙差倾巢而出,欧阳春才悄悄跟了上来,慢慢确定了是白晓笠带走了女婴,于是便趁着白晓笠睡着的时候现身,待等她醒来后再说明一切。
白晓笠听后讪笑两声,如今的她见过了太多花言巧语,除了自己几个伙伴外她不愿意相信别人。
说起来,白晓笠几人也正为这女婴发愁。
白晓笠倒是替死去的人讨了个公平,可这女婴始终是个烫手山芋。
兄妹四个只看当天衙门的动作便能明白白晓笠惹了大麻烦,可几人谁都没说,选择了默默帮助白晓笠。
结拜兄妹的所作所为白晓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于是听到了欧阳春也在找这个女婴,白晓笠便想将这女婴交给欧阳春了,也好让兄妹几人安心四处游历。
“别急着给我,你们几个随我去见一见大人。”
欧阳春听完白晓笠的话后含笑开口。
白晓笠几人对这些当官的本来都是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可如今亲眼见到白平镇长的所作所为也都生了些厌恶感出来。
白晓笠一听就想拒绝,却听欧阳春道。
“我和大人这次来蓝平除了找人还想把那蓝平城主也拉下台。”
看着白晓笠的神情有所松动,欧阳春继续道“我可是听说某位姑娘说救这女婴只是无心之举,想替那些冤死的人讨个公平才是正经。”
“如今为更多人讨个公平的机会就在眼前,某位姑娘难道不想以身力行吗?”
听了这番话白晓笠的脸色有些微红。
那番话是她在路上解释给柳风栩等人听得,没想到被欧阳春给听了去。
白晓笠点了点头,问“前辈,我们要怎么做?”
欧阳春笑着摇头“我也不知。”
白晓笠正自疑惑,只听欧阳春侃侃而谈。
“我与你一样同为武人,这些动脑袋的事情就交给文人去想,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便好了。”
白晓笠似懂非懂,只知道欧阳春似乎与他口中那位大人关系很好。
“小笠,你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武功,须知练武一事最忌三心二意。”
欧阳春的目光直直看着白晓笠双眼。
“人与人所擅长之事不同,你不如将心思都放在钻研武学上,其他的事让伙伴们去做。”
欧阳春叹口气“要知道,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一件是能靠一个人去完成的,我们只须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了。”
欧阳春的一番话都是有感而发,他全盛时期的武功虽不说有多高,可与五惊鸿大战个三五百招也不在话下。
可自从他效忠朝廷后每天似有忙不完的事,武功也落在了脑后,加上五年前与平生至交好友绝交,如今的武功倒有些不进反退起来。
如今自己连对付老兄弟的弟子都要费一番功夫了!
欧阳春心中叹息,他终究不是原来那个西侠了。
心中缅怀过往,面上不显什么,静静地与白晓笠一同等柳风栩几人回来。
白晓笠听了欧阳春的一番话后心中有些明悟,可她抓不住。
看着欧阳春脸上露出的表情,白晓笠知趣的没有说话,心中默默回想刚才的对战。
这也是她的习惯之一,她不管与谁对战,事后都会尽力回想自己当时的一招一式,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看看当时的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妥之处,使得自己不断进步。
现在也不例外,白晓笠在琢磨自己的剑招被欧阳春看破一事。
剑招剑招,只要有招就有形,有形就会被看破,这点白晓笠早有预料。
如今她的毒女剑已经熟稔于心,一招一式如臂挥使,她暂时也想不到如何去改变,凭她现在的本事也不敢说自创。
她只是在想,自己掷出那两枚银针之时的感觉,她总感觉那随意一掷比平时掷出的银针快上很多。
白晓笠与欧阳春在原地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柳风栩三人终于回来了。
三人回来之时,白晓笠还在琢磨自己的感受,欧阳春倒是向三人掉头微笑。
柳风栩也是回一个微笑,随即问白晓笠“小妹,这位是?”
白晓笠被惊醒,连忙起身道“大哥,这位是西侠欧阳春前辈。”
在场众人也就白晓笠有些孤陋寡闻,可以说西侠是许多少年江湖人的榜样。
柳风栩激动的脸都红了,立刻抱拳行礼。
龙绫绸也不逞多让,她现在身子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欧阳春也观察了几人一路了,这几人能相处在一起说明几人目标是一样的,看着眼前志同道合的几名少年少女,欧阳春心底直叹吾道不孤。
白晓笠几人随着欧阳春赶了两日路,终于来到了蓝平城。
白晓笠并没有来过蓝平城,如今看着有两个魍魉城城门大的蓝平城城门,白晓笠不禁捂住嘴巴暗自心惊。
欧阳春带着几人进城后七拐八扭的走到了一个破旧小胡同中。
待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来到了一处破旧院落。
待进门后,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大厅中,正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人,向欧阳春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