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不及了。
白晓笠尽力将手中长剑伸出，徒劳的想要打飞那柄飞来的长剑。
可惜人有力穷时，她徒劳的做法也只是一剑削断了那柄长剑，断裂的剑身已经插在了女婴的身上。
白晓笠瞪大了眼睛。
她不明白。
看着这个自己辛辛苦苦救下来的生命就在她眼中逝去。
她不明白。
自己明明已经一剑刺入了黑衣人的要害，他为什么还没死？
她不明白。
这些黑衣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欧阳春不在的时候？
无力的跪在地上，眼神无意识的垂向地面。
只看到黑衣人眼中渐渐消散的一抹红光。
红色水滴刺身再度映入她的眼帘。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小妹！小…”姗姗来迟的刘伯然身后背着男孩跑了过来。
他看到了被一柄断剑插在身上的女婴。
也对上了白晓笠哀伤的眸子。
女婴死了，白晓笠不知道她的心中是什么感觉。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女婴会死。
她不过刚刚出生，甚至还没出襁褓，为何要面对这世上这么多的恶意？
白晓笠一晚没睡，徒手将女婴埋在了这里。
刘伯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一同陪着的还有那男孩。
镇山河也来过一次，劝了劝白晓笠。
见她不为所动，只得叹口气走了。
一直到天色微亮之际，白晓笠终于开口了。
“四哥…大哥和二姐呢？”
刘伯然松了一口气，向白晓笠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刘伯然是在昨日午时过后遇见的柳龙二人。
当时柳风栩正背着个小男孩一路狂奔，身后的龙绫绸还在不断催促他快点。
刘伯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追了上去。
结果二人一见到他柳风栩便如释重负的将男孩交给了他，只留下一句“告诉小妹，灭水城见。”就被龙绫绸拖走了。
后来的事白晓笠都知道，刘伯然背着男孩赶到这里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小妹，你还好吗？”刘伯然犹豫几瞬开口。
白晓笠抬起头，不明白他何出此问。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想不明白就会一直去想，想到她想不下去为止。
刘伯然指了指她的眼睛。
“小妹，你的眼眶红了。”
白晓笠伸手摸摸自己眼眶。
红了吗？可能是想哭吧！
可她从小就没有流过眼泪，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
三人来到了镇山河的房间。
镇山河看白晓笠通红的眼眶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头稍作安慰，随即便将目光放在了男孩身上。
“你可是李云海？”
男孩点点头。
白晓笠打量他片刻，才想起来这李云海就是那日夜闯府邸遇见的那个男孩。
接下来似乎没有她们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白晓笠便向镇山河提出了告辞。
镇山河点点头，道一句日后再见。
白晓笠点点头，转身欲走。
李云海抓住了她的衣袖。
“姐姐，谢谢你帮我。”
白晓笠回头，轻笑着摸摸他的头。
“以后好好跟着镇大人，不要再偷东西了。”
言罢，从怀中掏出些许碎银放进了他的手心，然后转头走了。
李云海握着手中碎银，心底有些迷茫。
他是这晋国国君李亥的孙子，他的祖母是早已逝去的云皇后。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可堂堂一国之君的孙子，过得生活还不如一条狗，直到他很小的时候，一个年岁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女来到他的面前，如同今日一样，给了他些许碎银，告诉他，不要再偷东西了。
缘分妙不可言，他辗转反侧来到蓝平城，竟又再次遇到了那女子，救了他一命，还遇到了她的伙伴，行的和她是一模一样的事。
李云海不知心里作何感想，他只是默默看着白晓笠的背影。
你不记得，没关系，总有一日，我会报答你。
白晓笠走在前，一路胡思乱想。
她忽然发现，都说人命大如天，其实人命就如同一片落在地上的树叶，无人在意，甚至路过还会踩上一脚。
就如同那女婴，即便自己亲手救下了她，可她如今死了，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悲伤。
自己是不是也一样呢？是不是也会有一天，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白晓笠心底蔓延出种种无力感。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是想到深处时被刘伯然的声音叫了回来。
“小妹，我们去哪里？”
刘伯然看着白晓笠只是闷头往前走，只好开口发问了。
跟着白晓笠走，说不定自己都会迷路。
白晓笠闻言有些疑惑。
“不是去北海吗？”
刘伯然也迷惑了。
“我们…不去先找大哥他们？”
白晓笠这才想起来，柳风栩和龙绫绸去了灭水城。
“那我们先去找大哥。”
刘伯然点点头，走到前方带路，却忽然听见白晓笠又问。
“大哥和二姐为何去灭水城？”
刘伯然总感觉白晓笠有些心不在焉，闻言道“说是有个什么人要收徒了，他们过去看热闹了。”
什么人收徒？这有什么热闹可看？
白晓笠想不明白，一旁的小饭馆内小二走出来拦住了二人。
“这位公子说的是那天下第一高手龙行天下月要在灭水城举办一场比武大会吧？”
小二一边虚引着二人往饭馆里走，一边道“二位大侠，据说在比武大会上夺魁能成为龙行天的亲传弟子，二位若想了解更多就请到小店一坐吧。”
白晓笠轻笑出声，这店小二倒是会见风使舵，不过看看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午时了。
掏出些许碎银，交给了店小二。
“我们对天下第一高手收徒不感兴趣，麻烦给我们安排个安静的位置。”
店小二收了银子，眉开眼笑的应下了。
刘伯然边走边道“小妹，你真的对做那龙行天的亲传弟子不感兴趣？”
在他看来，白晓笠若有兴趣说不定真能夺魁。
白晓笠摇摇头，疑惑道“我只知道剑尛燮是天下第一剑客，这龙行天也是天下第一我还真不知道。”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她还知道龙行天创立了个什么灭水联盟。
她说话不曾掩饰，饭馆中许多人闻言都是嗤笑出声。
身后忽然出现一道清冷女音。
“孤陋寡闻就不要这么大声，没看到许多人在嘲笑你吗？”
回过头，竟是朝思暮想的娟书琴。
这下白晓笠开心了，抓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
“书琴？你怎么来了？你还没吃饭吧？”
娟书琴脸色有些奇怪，却还是无奈一笑。
月余不见，傻丫头还是这般相信自己。
你让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三人落坐，娟书琴看着白晓笠开口“我来找你，专程来找你。”
白晓笠闻言心中一喜，眼睛上的眉毛都弯成了月牙。
刘伯然看着平时不爱说话的白晓笠遇到娟书琴就改了性子，默默的坐远了些。
感情这东西还真神奇，平时还颇有心事的人一转眼就变的和傻丫头一样。
“你找我有什么事？”白晓笠看娟书琴不曾像以前一般甩开自己的手，一边将她手攥的很紧，一边问。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娟书琴被攥住的手动了动，叹一句就当先补偿你吧，终是不曾抽离。
“某人不是说要去北海找我吗？我可是跟了你一路了，你是不是改主意要去灭水城了？”
白晓笠闻言忽然又想起那鲜红的水滴刺身，顿时感觉心中烦闷起来。
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随着白晓笠的沉默变得有些沉闷，三人都不说话，只是闷头吃饭。
白晓笠的反常表现倒是把娟书琴看的心中一沉，难道这傻丫头知道了什么？
三人吃完饭后沉默的走出饭馆，白晓笠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刘伯然，随后把娟书琴带到了一个小胡同里。
她盯着娟书琴的双眼有些沉重的道“书琴，我有话与你说。”
娟书琴看着白晓笠的眼神心中咯噔一声。
她知道自己这次的目的是什么了？
白晓笠将嘴巴凑近娟书琴的耳朵，小声道“书琴，我见了许多与你背上一样的水滴刺身。”
娟书琴还以为她这么郑重要说什么东西，没想到就说了句这样的话。
等等，她怎么知道自己背上的刺身？
娟书琴心中疑惑，却不开口发问，她这次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考虑片刻，娟书琴配合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可是蓝色的？”
白晓笠瞪大了眼睛“是红色的。”
娟书琴心头一松，自己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我这次出教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娟书琴神色颇为沉重。
“近来出现了许多打着圣教名号行不轨之事的人，我这次找你就是想请你与我一同去灭水城调查一番。”
白晓笠闻言只感觉心头一松，只要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便好。
表情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白晓笠拉着她的手挥了挥“书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帮你的。”
娟书琴见自己轻易骗过了白晓笠只感觉心中好笑。
傻丫头还是那么天真。
从蓝平城到灭水城，路上花了十天的时间。
白晓笠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只是路上娟书琴曾告诉她灭水城是没有朝廷的，这里只有龙行天所创立的灭水联盟。
气氛也肉眼可见的与其他城池不同，这里没有朝廷，管理的却比有朝廷的城池还要井井有条。
首先便是进城要做书面登记，这里的看守皆是有武功的江湖人，不怕你用轻功跳过这道程序，只不过你若投机取巧等待你的就是灭水联盟的制裁。
白晓笠在城门外曾亲眼看见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强行进城的人，下场无一例外均是被人正面打败，随后将人丢出城门。
白晓笠并不惧怕那些出手阻拦的人，不过她本就是个很在意公平的人，若非有要紧事她也不会践踏这些规矩。
只不过由于龙行天要举办的什么比武大会的缘故，许许多多闻名而来的江湖人都挤在城门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娟书琴看的头疼，招呼白晓笠二人一声径自向前走去。
在城门前被两人拦住，娟书琴摆摆手拿出一道令牌。
“特使大人！”两人恭恭敬敬向娟书琴行了一礼，随后让开了道路。
娟书琴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回头示意二人跟上，径自走进了灭水城。
白晓笠心底叹一声娟书琴不愧是圣教的圣女，这种装模作样的办法她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出来。
正自走神，忽然撞在了娟书琴的背上。
抬头一看，娟书琴身前站着一个面相儒雅随和的中年人。
“特使？龙某真的佩服娟特使的胆子。”
中年人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毫无攻击性，听在白晓笠耳朵里却与那些读书人没什么两样。
“龙行天！”娟书琴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白晓笠心底一惊，下意识抽出长剑将娟书琴护在了身后。
娟书琴看着白晓笠的动作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龙行天也将目光放在了白晓笠身上，白晓笠看不懂龙行天眼中那抹不明意味的神色。
白晓笠虽孤陋寡闻，但她很关心娟书琴，自然也知道圣水教和灭水联盟是对头，如今娟书琴被龙行天识破身份白晓笠顿时紧张无比。
龙行天忽然一笑，紧张的气氛随着这一笑被打破。
“这位小毒女，不必紧张，龙某既有胆量举办这比武大会自然是欢迎天下江湖人。”
白晓笠心中又是一跳，这龙行天怎么什么都知道？
龙行天将目光从白晓笠身上移开，越过了三人。
“娟特使，龙某很期待你能参加这比武大会。”
娟书琴嗤笑出声“龙行天，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莫要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龙行天头也不回，继续向前“龙某拭目以待。”
呆在原地的白晓笠现在已经是一身冷汗。
不知道为何，她在龙行天身上感受到了厌恶的感觉，在面对龙行天之时体内阳诀是前所未有的活跃。
娟书琴上前碰了碰白晓笠“我们走。”
白晓笠收回长剑，再次拉起娟书琴的手。
她只是在想，龙行天贵为灭水联盟的盟主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随着两道声音响起。
“少林寺扶善大师到！”
“衡山剑派莫开口大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