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与自己没有感情。
一边是跟自己毫无干系的白晓笠，却对自己无比信任，怕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对她有旁的心思吧。
初时的娟书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即便没有感情，那也是她的亲生父亲，更何况圣水教也不能没有教主。
可等她真的将白晓笠引到灭水城便有些后悔了。
她太贸然了，与龙行天合作可以称一句与虎为谋，若是自己真的完成了约定，又该怎么防着龙行天？
若她是龙行天，真的会信任敌人吗？
答案是不会，所以娟书琴开口让白晓笠与自己同住一间房，为了保障白晓笠的安全，为了应付龙行天旁的手段。
当时的白晓笠对她来说是个筹码，可只是个筹码却让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她的记忆缺了一块，有时候只有亲眼看见才能想得起来。
看到白晓笠惊叹少林寺的轻功，娟书琴忽然想起自己问过江墨淑白晓笠与五惊鸿的关系。
自己为何要与虎为谋？那老毒物虽武功不如龙行天，但他不一定解不了江墨毓的毒。
仅仅是一时间生出的念头，让她更是夜不能寐。
直到第五天，也就是刚才，看着白晓笠对自己毫不怀疑的举动，娟书琴终于下定决心，不干了！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她没有注意到被白晓笠一剑打飞的狼牙棒，也不明白为何狼牙棒这么巧的砸到了她的脚。
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白晓笠，娟书琴拼命的想。
如何破此局？龙行天是否还有后手？
自己该不该站出来？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脑子里还在想，脚步已经动了。
可终是停止了动作。
白晓笠能为她不要命，可她不能为了白晓笠舍弃自己。
这是两人本质上的差异，两人始终不是一类人。
罢了！
娟书琴收回了脚步，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去弥补。
台上的白晓笠与锄恶大战一出已经如火如荼。
锄恶被白晓笠的快剑压的喘不过气来。
白晓笠如今的感觉很奇怪，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剑法能这么快。
她觉得自己的反应还有几分迟钝，却不想自己能将锄恶压制成这副模样。
主台上的龙行天紧紧盯着白晓笠，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一旁的莫开口一拍大腿“这姑娘好厉害的剑法，这是什么剑法？师承何人？”
扶善一笑“莫兄，你还没猜出来？她能拿出三生丹，你说她是谁的弟子？”
莫开口对昨日之事没有多做关注，他觉得以他的身份能来这里捧场已经够了，毕竟在衡山已经看够了弟子间的比试，这比武大会对他来说很无聊。
“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弟子！”
莫开口看着白晓笠两眼发光。
“莫兄，不用做旁的打算了，你没看到龙兄已经是目不转睛了吗？”
莫开口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个捧场的，讪笑两声不再说话。
自己无论是剑法还是名头都比不过龙行天，即便白晓笠再优秀他也无法将她收入衡山剑派了。
只有龙行天，无视了两人的对话，径自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
十几年前，五惊鸿身负毒经前来与他切磋，龙行天设计想要将五惊鸿永远留下，却赔上了三个女弟子的性命。
杀了他容易，将他活着留下难。
就是因为没有把握，龙行天设计，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他想得到的毒经就如同煮熟的鸭子一般从他手中飞走了。
十几年后，五惊鸿的弟子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且还身负他梦寐以求的阴阳诀。
想不到一个在他看来不足挂齿的五惊鸿竟培养出这么一个惊艳才才的弟子。
白晓笠如今的剑法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让他想起起了并不好的回忆。
那个人身中剧毒，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手中长剑打飞，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取下自己性命。
龙行天这一生之中只狼狈过三次，而让他狼狈的三个人如今两个已经死了，余下的那个早就没了消息。
怕是不知死在了何处吧。
龙行天一边看着擂台上的大战一边出神的想着。
眼中突然涌现一丝杀气，紧接着赶紧闭上了眼睛。
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是不能活在这个世上的。
冷静，冷静。
一切的一切就要结束了，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大事。
龙行天再度睁开眼睛，恢复了往日那副儒雅模样。
有威胁又怎样，她现在还没成长起来，自己的大计终会成功。
锄恶一直被白晓笠压制，越打越气，越气越上头。
忽然，他爆发内力逼退白晓笠两步，当着天下江湖人的面，从腰间取下水壶仰头喝了起来。
辛辣的酒水入喉，让锄恶双眼泛起红色。
扔掉手中水壶，锄恶大喝一声冲了上来。
白晓笠长剑一挥，锄恶手中狼牙棒再度被打向一旁。
然而待她上前之时，锄恶忽然张大了嘴巴，一声大喝震的白晓笠双耳流出了血丝。
白晓笠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用左手捏住鼻子，踉跄着身形后退。
她有些耳鸣，只感觉说不出的憋屈。
这大和尚竟然当众破戒，那酒的臭味呛得她有些反胃。
耳鸣渐渐严重起来，白晓笠什么都听不见了。
闭上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
睁开眼，锄恶的狼牙棒已经到了眼前。
“快躲开啊！”娟书琴在台下焦急的喊。
小青也不断在脑海中大叫，可白晓笠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感觉有些生气，为了赢，使这些下作手段是吗？
右手忽然握紧了长剑，她回忆起了自己使银针时的感觉。
下一瞬，长剑与狼牙棒撞在一起，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锄恶手中的狼牙棒脱手而出，被白晓笠以一柄长剑打飞出去。
还不够！
白晓笠只感觉心中的怒火还没有宣泄出来。
脚下用力，挺剑直刺向锄恶咽喉。
这一剑太快了！
就连龙行天都不得不叹一句，这一剑太快了。
锄恶反应不过来，可他感觉到了咽喉处的劲风，他感觉到了自己就要死了。
闭上眼睛，不再做挣扎，可自己始终感受不到疼痛。
睁开眼睛，白晓笠手中长剑离他咽喉只有几寸。
“你这是何意？”锄恶皱眉问。
“你可服气了？”白晓笠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回答。
这酒味太冲了，这大和尚喝的什么酒？
锄恶愣住了。
服气？当然服气，自己不是光明正大的被打败的吗？
可他只感觉胸口还有怒火，想要宣泄出去。
不对！
师父是如何教导自己的？
“我辈出家人，切记不可意气用事，争强斗狠。”
“众生皆苦，我们的职责是普度世人。”
老祖是怎么说的？
“无论如何，不要迷失本心。”
那自己为何还在生气？自己为什么愤怒？自己为什么觉得还没输？
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输不起了？自己是没输过吗？
想到这里，锄恶强行压下怒火。
“女施主武功卓绝，锄恶服气。”
就好像一场雨下在了他的心底，浇灭了他的怒火，灵台感觉一阵清明。
白晓笠的耳鸣渐渐好了，她听到锄恶说服气了。
这样就够了。
收剑入鞘，白晓笠上前两步。
“大和尚，你刚才差点伤了我的朋友，是不是该给她道歉？”
锄恶微微一笑“女施主说的是，锄恶但凭吩咐。”
看着锄恶这副古怪模样，白晓笠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前前后后和两个人一样？
不过她也不想管那么多，着眼打量片刻台下，看到了正在向她挥手的娟书琴。
司仪紧赶慢赶跑过来。
“这位女侠，夺魁…”
白晓笠摆摆手“我不是来夺魁的，我认输。”
说罢，冲着锄恶一挥手率先跳下了台。
锄恶双手合十向司仪点点头，跟着白晓笠跳下了台，再也没有看自己的狼牙棒。
“白晓笠，我们快走，柳风栩他们已经在等我们了。”
娟书琴看白晓笠到了面前急忙抓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白晓笠急忙停下，她不明白娟书琴为何这般急。
“书琴，你等一下。”
白晓笠冲身后的锄恶挥挥手。
“大和尚，你伤了我朋友，既然你知错就向她亲自道歉吧。”
锄恶点点头，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向娟书琴鞠躬。
“阿弥陀佛，想不到锄恶竟误伤娟施主，还请娟施主原谅。”
娟书琴不想管那么多，闻言随意点点头，拉着白晓笠就走。
锄恶再度向白晓笠鞠躬，随即换个方向隐入人群，再也不曾回到台上。
司仪看两人均是下台有些着急，回头看主位上的龙行天已经没了影子。
娟书琴急急拉着白晓笠的手找到了柳风栩三人，也不解释，催促着众人赶紧走。
“小毒女。”
儒雅的声音传入白晓笠耳中，娟书琴的心头猛的一沉。
龙行天像是胜者一般看了娟书琴一眼，随即将目光放在白晓笠身上。
“龙前辈。”
白晓笠对龙行天的感觉很不好，可她性子就是如此，也不会对他恶语相向。
“晚辈已有师父，没有再拜师的打算，上台挑战也不过是为了给伙伴讨个公道，还请龙前辈原谅。”
白晓笠不卑不亢的说完这番话，许多附近之人都有些意外，随即便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小妹。”
龙绫绸凑到了白晓笠耳边。
“龙前辈毕竟是成名人物，你这般驳了他的面子终归不好，还是暂且答应下来等人少的时候再言其他吧。”
转头看看柳风栩，柳风栩也冲她暗暗点头。
再看娟书琴，娟书琴正死死盯着龙行天。
这下白晓笠没了主意。
龙行天看她有些纠结，于是善解人意开口“不若几位少侠先随我去龙府一叙？”
白晓笠还在犹豫，耳边听到龙行天逼音成线的声音。
“姑娘，还请给龙某留点面子，即便你我无缘成为师徒也望姑娘能陪龙某演一出戏。”
龙行天的声音颇有些苦涩之意，白晓笠一边惊叹于他内力深厚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确实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于是点了点头。
“那就叨扰龙前辈了。”
娟书琴猛的回头看白晓笠。
明明刚才还在犹豫，怎么忽然就改念头了？
转念一想，这龙行天的武功也当真了得，说不定仗着深厚内力与白晓笠悄悄说了什么自己没听见。
想到这里，娟书琴冷哼一声“我也要去。”
龙行天淡笑开口“娟特使想去龙某自然欢迎。”
白晓笠抓了抓娟书琴的手。
龙行天似能看透她的心思。
“姑娘不必紧张，若龙某有心害她她早已暴露身份，姑娘说呢？”
白晓笠闻言思索片刻，她确实没从龙行天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于是便道一句谢过前辈，五人随着龙行天进入了龙府之中。
龙行天也确实言而有信，只是和几人说明了一下要求白晓笠陪他演一出戏。
毕竟他搞了这么大的排场，白晓笠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锄恶。
做事讲究一个有始有终，龙行天举办比武大会就是为了收徒，他现在只想能先让比武大会落幕。
龙行天言辞之间尽显诚恳，且他的一句做事有始有终很对白晓笠的胃口，与几人商议片刻白晓笠最终同意下来。
龙行天本想留几人吃一顿便饭，白晓笠拒绝了，她本就不喜欢与不相识的人一起相处。
如今的白晓笠心中，有伙伴在身边，还有娟书琴与她日渐熟稔起来，待明天演完这出戏就能与伙伴们一同前往北海继续游历江湖。
抱着这样的心思，白晓笠睡得很沉，这夜也没有再做什么光怪陆离的梦。
身旁的娟书琴听到白晓笠沉沉的呼吸，只感觉心头很乱。
她想不明白龙行天的用意，若是她要动手只会强行将白晓笠囚禁起来，龙行天今天这般作态让娟书琴捉摸不透。
白晓笠醒来时娟书琴仍旧在慢悠悠的喝茶。
“书琴，是我吵到你了吗？”
白晓笠刚醒，困顿之意还没褪去，看娟书琴的模样小声发问。
娟书琴回神，看看白晓笠的模样失笑。
“怎会？我只是想着终于能离开这里，有些兴奋罢了。”
说到这里，白晓笠忽然想起来娟书琴来这里的目的。
“书琴，你可找到假扮圣水教的是何人可？”
娟书琴一愣，随即点点头。
她的目光渐渐冰冷，龙行天还以为他做的很隐秘，却不知他的手段早已被娟书琴看破了。
娟书琴在第一天之所以出言劝白晓笠出去逛街便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
因那日刚到灭水城的时候，娟书琴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守卫手上有白晓笠所描述的红色水滴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