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天正自畅享未来,忽闻白晓笠此言,只感觉大喜过望。
自己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只是给她讲了讲自己如何一步一步变成天下第一就成了,阴阳诀就要到手了。
龙行天并不怕白晓笠将自己的过往抖落出去。
因为他做天下第一做的太久了,从他成为天下第一的那一刻,过往种种便与他无关了。
如果说没有狍鸮神功的龙行天是一条狗,那有狍鸮神功的龙行天才是一个人。
人和狗,他都做过,他比谁都了解这个世道。
这世道就是如此,没有人会为了一条丧家之犬而去得罪一个天下第一。
“小毒女,莫说一个要求,就是一百个,龙某也会做到。”
白晓笠看龙行天这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内心却越来越对这个人感觉恶心。
“她是谁?”
白晓笠一指地上的龙绫绸开口。
龙行天沉默一瞬。
“是我的女儿,她叫龙绫彩,和龙绫绸是双胞胎。”
白晓笠忽然嗤笑一声。
“龙行天,你惺惺作态什么?你这种人也会在乎自己的女儿?”
“让她跪在我的面前,磕头,她捅了我大哥一刀,我要她给我磕一百个响头。”
白晓笠心中是怎么也平复不下去的怒火。
她也不知为何,龙行天为了做局竟不惜如此对自己的女儿,她倒想看看龙行天到底能为阴阳决做到什么地步。
“你没听到吗?还不照做?”
白晓笠还是低估了龙行天,或许他不该称之为人了,白晓笠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人性。
地上的龙绫彩费力爬起,二话不说就冲着白晓笠磕起了头。
白晓笠只余冷笑不断,大哥,你看到了吗,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一百个响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白晓笠看的清清楚楚。
龙行天将趴在地上没了力气的龙绫彩一脚踹出了牢房,随即开口“你还有什么要求?”
白晓笠眼睛看向他。
“你附耳过来。”
龙行天立刻照做。
白晓笠小声开口。
“谁人敢言攀巅峰?”
“此世唯我阴阳决。”
“阳正阴逆合一处。”
“自有……”
阳正阴逆?
这阴阳诀果然神奇。
只是听了开篇几句话,龙行天已感觉这功法果然不得了。
“自有什么?”
抬起头看着白晓笠,白晓笠眼中忽然出现几分嘲弄之色。
“我忘了。”
右手抓紧的龙绫彩的匕首一把捅向了龙行天的眼睛。
可她忘记了,她的右手手筋断了。
或许,用左手还有一丝希望?
心中默默这么想的时候,白晓笠双臂护着头任由龙行天对她拳打脚踢。
龙行天似不解气,他堂堂天下第一,如今额头被白晓笠这个废物割出一道伤口。
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龙行天在白晓笠身上留下了数道伤口。
白晓笠死死的护着自己的头,盼望着自己就这么死去。
她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临死前还能戏耍这天下第一一番也是个乐事。
至于为何要护住头,是白晓笠的小心思。
她毕竟是个女子,即便长得不像娟书琴那么好看,但终究还是爱美的。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狰狞的伤疤,她不想自己的脸更丑了。
偏偏龙行天不敢让她死。
回过神来,白晓笠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
龙行天给她喂了药,将她从地上提起。
“将阴阳诀背给我。”
白晓笠有些意识模糊,但还是能看到龙行天狰狞的面孔。
她怕,她怕的要死,她对龙行天感到恐惧。
可无所谓,她不会说的。
“龙行天,阴阳决…被我烧掉了,我不会说…你还是…杀了我…”
龙行天右手掐住白晓笠的脖子,渐渐收紧手上力道。
复又松开,白晓笠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会说的。”
龙行天一剑再次挑在她右手腕的伤口上,随即转身走出了牢房。
巨大的声响,铁门再次被锁上。
你错了,我不会说的。
白晓笠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右手腕上还在冒血。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的。
白晓笠费劲的处理起自己的右手手腕。
接下来,每过几个时辰,龙行天就会来牢房一趟,折磨白晓笠。
白晓笠被龙行天折磨的浑身是伤,好不容易止住血的手腕被一次又一次挑开伤口。
她的恐惧越来越多,甚至看到龙行天就会踉跄着后退。
可她不说,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就是死了也不会说。
白晓笠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可她从没有想过自尽。
她答应了柳风栩,替他活下去,除非是她做不到了,不然,她无论如何也会活下去。
龙行天折磨了她两天,期间只给白晓笠喂过几口水喝,如今的白晓笠无比虚弱。
她还在挣扎着,给自己的右手处理伤口,她还要靠着自己的右手为柳风栩,为刘伯然,为自己的父亲母亲讨一个公道。
老实说,白晓笠的右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即便是微微蜷起都很费力气,可她还是不停的重复着止血,包扎,等着龙行天下一次再挑开。
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心想龙行天也差不多该来了。
这两日的折磨下来,白晓笠看到的龙行天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是她内心的恐惧。
果然,外边门锁又响起,白晓笠闭上了眼睛。
可这次,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甚至都没有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白晓笠费劲的爬了起来,缓缓踱步到门口。
耳朵贴在铁门上,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晓笠犹豫几瞬,用左手推开了铁门。
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又何必再考虑这是不是陷阱?
踉跄着身形挪动脚步,白晓笠第一次走到了牢房外。
映入眼帘的是很多很多的牢房,她的这个还比较特殊,铁门是封闭起来的,其他的用的都是铁栅栏。
许许多多的人被关在这里,有的骨瘦如柴,有的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白晓笠打量片刻,看到了那日在台上被自己用三生丹所救的狼王公子乌里木。
乌里木昏死在地上,他的身形瘦弱了许多。
这就是狍鸮神功吗?
称之为邪功更为妥帖吧。
白晓笠有些出神的想,她的心中无比恐惧。
她现在谁都救不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转过头,踉跄着身形,一步一步的挪。
拐角处一片黑暗,仿佛下一瞬就会有龙行天那青面獠牙的脸。
白晓笠闭起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不要怕,要去面对。
转身挪动到拐角,却被一只手一把扯着衣服坐在了地上。
又被抓住了,不过这都是早有预料的。
白晓笠明白的,她如今这副身体是逃不掉的。
预想之中的拳打脚踢并没有来临,白晓笠睁开眼睛。
她虽无比虚弱,但依旧能在黑暗视物。
看到眼前人,白晓笠恨意涌上心头。
“小妹?”
龙绫绸有些惊讶。
因为如今的白晓笠正举着右手落在她脖子边,手掌一直蜷缩却怎么也合不起来。
“小妹,你的手怎么了?”
龙绫绸一把抓住她的手,借着牢房外的微弱亮光看清了白晓笠血肉模糊的手腕。
“我的手怎么了,你不清楚吗?”
白晓笠还以为这是龙绫彩,闻言嗤笑一声。
“小妹,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二姐啊,我是龙绫绸。”
二姐?白晓笠仔细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某一瞬间,白晓笠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柳风栩是这样认出来的。
龙绫绸和龙绫彩确实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唯一的区别是额前的发根上,龙绫绸没有那颗痣,而龙绫彩却有。
白晓笠的身体感觉瞬间放松下来,向着龙绫绸倒了过去。
“二姐,大哥死了…”
龙绫绸刚刚接住白晓笠倒下的身子,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她如被雷击,怔在原地。
“父亲,女儿已学会柳家内功,但女儿心悦柳家大公子,不知可否留在柳家?望父亲同意。”
这是自己十五岁时给父亲龙行天发的一封书信,书信发出后久久没有回应。
前不久,在蓝平城,龙绫绸终于收到了龙行天的信。
“女儿,父亲不舍你孤身在外,没想到你竟如此心悦于那柳家小子。”
“罢了,为父正巧在灭水城举办了一场比武大会,你将那柳家小子带过来,为父亲自给你把关,若他能让为父多看几眼,为父亲自给你办婚宴,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
龙绫绸接到这封信时不知有多开心,她早就发现了柳风栩偷偷给她准备的求婚戒指了。
想到父亲同意了二人婚事,龙绫绸二话没说便扯着柳风栩来到了灭水城,却不想这一来竟害得自己的未婚夫丢了性命。
“女儿,让你妹妹扮作你几天,为父要考验考验这柳家小子对你到底好不好。”
这是初来灭水城自己见到龙行天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龙绫绸当时羞涩极了,二人虽已多年未婚夫妻,但始终没有越过雷池一步,龙绫绸说她想等二人大婚再有那么一天,柳风栩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龙绫绸在龙府已经呆了很久了,她自小离开这里,始终没回来过,这次回来待遇就像是龙行天的亲生女儿一般。
龙绫绸在龙府大病了一场,龙行天看过后说她修习内功出了岔子,要她好好休息。
龙绫绸这一病瘦了好多,她最近才好起来,感觉丹田的内力颇有些虚弱之意,不复她病前那般充盈。
龙绫绸很担心自己的妹妹,姐妹两人十几年不见,不知为何妹妹开始对她冷眼相对了。
这天,龙绫绸再也耐不住了,她去找龙行天,想见一见柳风栩。
可龙行天已经许久不曾回到龙府,龙绫绸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和妹妹无意间找到的一处小院子。
二人没进去看过,只记得龙行天捉住了姐妹二人,毒打一顿,二人再也不敢靠近那里了。
事到如今,龙绫绸心急无比,于是便铤而走险来到了记忆中那处小院子中。
没想到没什么看守,里边是一处牢房,许多的人被关在这里,有的病倒在地,有的骨瘦如柴。
龙绫绸想到了她生病的时候好像也与这些人一样,她有些觉察出不对劲了。
走到拐角时,龙绫绸模糊听到了旁人的声音,躲到了暗处的牢房中一探究竟。
没想到竟是白晓笠,龙绫绸于是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问她为何在这里,直到听到了柳风栩的死讯。
“二姐,你被骗了,这些人都被龙行天用那狍鸮邪功吸去了内力。”
白晓笠颤抖着手紧紧抱着龙绫绸的身子。
“二姐,我们快逃出去吧,我好害怕,我想离开这里。”
龙绫绸呆呆的拥抱着白晓笠瘦弱的身子。
自己的小妹话虽不多,但从来也不曾怕成过这个样子,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自己这个二姐做的可真是不合格。
“小妹,不怕,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龙绫绸安抚白晓笠片刻,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滴。
白晓笠将一枚戒指交到了龙绫绸的手中,她什么都没说,可龙绫绸什么都明白。
风哥,你也想让小妹活下去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她逃出去的。
龙绫绸背着白晓笠离开了牢房小院。
白晓笠在背上时,龙绫绸只感觉没什么重量。
龙绫绸眼角再度掉下眼泪。
自己的小妹,这是受了什么折磨?本就瘦弱的她如今变成了这样。
一切都是自己害得,自己害了风哥,害了小妹。
白晓笠虽没说,但刘伯然也没在此处,怕是也出事了。
还有娟书琴呢?
自己,一念之差害了四个伙伴,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前方密林处忽然起一声破空声,龙绫绸急忙停下了脚步。
“将她放下,否则我杀了你。”
是娟书琴,手持白晓笠的长剑拦在了二人面前。
“你…太好了,太好了。”
龙绫绸一边哭一边将身后的白晓笠交给了她。
“太好了,你快带着小妹逃,带她离开这里。”
龙绫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头一次庆幸自己没把娟书琴也害了。
“二姐,我们不一起走吗?”
白晓笠有些疑惑,想上前拉着龙绫绸,却被娟书琴一把拉在了身后。
“小妹,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闭上了自己的嘴。
龙绫绸颤抖着声音,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
“这是…我和风哥的剑法,你…收好。”
龙绫绸不管不顾将册子塞在了娟书琴的怀中。
“快走啊!快走啊!”
龙绫绸突然大喊出声,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你…”娟书琴想说什么,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我走了。”将册子塞给白晓笠,娟书琴一把背起白晓笠脱离了龙绫绸的视线。
娟书琴不去管白晓笠如何折腾,她只是一股脑的疾驰而去。
龙绫绸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耳边还回响着白晓笠的一声声二姐。
对不起,小妹……
对不起,四弟……
是我害了大家。
风哥,我来了……
龙绫绸将手中长剑对准自己的心口,干净利落的捅了进去。
二十出头的少女,就这样死在了这春末夏初的季节,死在了她的家外,她十几年不曾回过的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