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笠…”
西侠欧阳春正待踱步出门迎接,却忽见白晓笠窜上了房梁。
“别过来,护住镇大人!”
娟书琴大喝一声,猛的提起内力跃入大堂。
欧阳春也是瞬间便反应过来,转身飞速跑动。
“轰”的一声巨响,天花板上瞬间被开了个大洞。
散落的瓦块阻拦了三人去路。
待烟雾散去,三人才看见场内二人的身影。
白晓笠的黑袍被瓦块刮出些许伤痕,反观对面之人倒好像没什么外伤,手中短刀直指镇山河咽喉。
“你是谁?”
略显低沉的声音从中年人口中发出。
他本藏身于房梁之上,却不想面前这白发女人猛然现身。
二人交手不过三五招,自己便被她一剑点在胸口处,好在他及时运转内力抵消,否则现在连能不能站着都是个问题。
一方猛然间全力出手,一方突然被袭击,身上已受了内伤,不得已之下才行这宵小之辈的举动,妄图靠此脱身。
也是直到落入大堂,中年人才看清白晓笠的模样。
白发,鬼面。
瞳孔猛然一缩。
“你就是近来盛名在外的白发毒女?”
白晓笠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
她对于这个称号并无他感,只觉难听。
“阁下,最好挪开你手中的刀。”
不予理会他的疑问,白晓笠直言出口相劝。
面前之人武功不低,若不是她占了先手也没那么容易得胜。
只不过原本想着下面还有西侠相护,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反倒现在成了被动的一方。
谁想中年人竟真的挪开了手中短刀。
“我不欲与你相争,此来只为与西侠相见。”
中年人径自上前两步,低声开口。
“欧阳春,你还要缩到什么时候?”
欧阳春忽然苦笑一声。
“封兄,我早已承认不如你,又何苦追至此处?”
这中年人名叫封以图,名号东君。
“技不如人,还敢受朝廷猛虎封号?既敢受此称谓,又不敢接人挑战?”
娟书琴看看场中局势,瞬间便有了想法。
西侠欧阳春只是苦笑不已,而那东君又是咄咄逼人。
白晓笠那块木头也只是杵在那里,护在几人身前。
“若你为夺名而来,什么西侠,什么猛虎,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什么?”
东君忽然看向开口的娟书琴,声音略显愤怒。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言我东君西侠之事?”
娟书琴上前两步,阴沉开口。
“东君,英雄不提过往,东君西侠早已成为过去时,我乃当今圣水教圣女,别人都称我一声小妖女,可配论你东君西侠之事?”
封以图嗤笑一声。
“不过是借着圣水教名头的小辈罢了。”
“好啊,那这位白发毒女呢?她的天下第一可是她自己夺来的,你若争名,何不与她斗一番?”
嘴角微微挑起,东君已落入她准备好的圈套。
东君以敢接朝廷封号却不敢接二人挑战的名头将欧阳春架起来,娟书琴便以其道而还其身。
你不是争名?放着个天下第一不去争,争什么朝廷的猛虎?
封以图与白晓笠不过交手三五招,也知晓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
“天下第一?谁给你的勇气称这天下第一?不过是出手偷袭的小人罢了。”
“哦?这位前辈,原来君子是走房梁的,这可是让晚辈长了见识。”
不得不说娟书琴确实很会刺激人,起码东君就被她激的脸色通红。
“小辈,你可敢今日放我走?待我伤好,必定与你一战!”
白晓笠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句这个话。
正想回绝,却被娟书琴抢了先。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若你胜了,你就是天下第一,可若小笠胜了呢?”
东君脸色更难看几分。
“那我东君便任由处置。”
本以为还会被纠缠一番,却没想到娟书琴立马挥了挥手。
“请吧。”
东君楞一瞬,随即冷哼一声,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一场闹剧平息,镇山河安排人重新备了一桌饭菜。
直到上了桌,白晓笠都没有弄清楚娟书琴为何要这样做。
反而是欧阳春,率先抬起手中酒杯向娟书琴敬了一杯。
“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了。”
娟书琴连忙拿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与西侠同饮。
“前辈,晚辈自小也没少听闻西侠东君的美名,可惜今日一见东君倒有些名不副实。”
娟书琴此话一出,白晓笠立时收了收垂在身侧的右手。
给她打了几个眼色,谁知娟书琴竟侧头瞪她一眼,随即继续看向欧阳春。
娟书琴其实想的很简单。
她早已看出白晓笠还有别的事挂在心头,可如今朋友有难,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而白晓笠的性格在娟书琴看来有些迂腐,她决计不会多问,只会默默的出手相助。
那不如她来做这个恶人,将一切搞清楚,好让白晓笠尽快解决此事去忙她挂在心上之事。
“传闻东君西侠好行侠仗义,桀骜洒脱,不拘小节,西侠当前自不必多说,倒是那东君,小肚鸡肠,不过随意开口相激,便尽做女儿态。”
欧阳春闻言轻笑一声。
“封兄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不瞒姑娘说,我二人结伴行走江湖之时我不曾少笑他像个女人。”
欧阳春喝下杯中酒,眼底闪烁几分怀念之色。
其实原本没有什么东君西侠,二人被别人称为东西二侠。
二人也确实喜欢行侠仗义,看到不满于心之事便会出手管一管。
往往行侠仗义后,二人便会把酒言欢。
通常都是西侠自言自语,东君在一旁只喝不语。
欧阳春觉得,喝酒论事,才是男人分享自己满意成果的一个途径,而东君却只喝不语,是为小女儿态。
每每这时,东君便会脸色骤变,二人便会大打出手,第二天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携手闯荡江湖。
听到这里,白晓笠也略有感触。
想想当初自己兄妹四人结伴闯荡江湖,也不少争吵磋磨,可到了今天,只余自己和娟书琴二人。
而如今娟书琴则身中奇毒情人泪,到现在自己一点解毒的头绪都没有,想到此处,白晓笠眼底染上几分晦涩。
“前辈,闻你所言你二人想必关系极好,为何今日会针锋相对?”
欧阳春苦笑一声,喝下杯中酒。
其实,他也不明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二人喜欢行侠仗义,虽侠名不小,可也不是没败过。
当初的东君武功比西侠略逊一筹。
有一次,为了掩护东君,西侠受了不轻的内伤,东君则整日整夜守在他的身旁照顾他。
西侠趁着东君不在身边之时,偷偷喝了一壶酒,被回来的东君发现,二人又发生了些口角。
当西侠再度言东君像个女子之时,东君忽然大为震怒,立时便夺门而出。
再见他时,已经是月余后,东君给了他一颗药,告诉他能治他的内伤,随即西侠便没怎么见过东君。
听到这里,白晓笠忽然开口。
“欧阳前辈,镇大人言你近日旧伤复发,托我为你看看,现下可方便?”
欧阳春听完点点头,将自己右臂放在桌上,任由白晓笠探看。
实际上,是白晓笠忽然想起了江湖血。
五惊鸿曾言欧阳春许久不见内力却越来越退步,怀疑他是中了江湖血。
白晓笠则要亲自探看一番,看看能不能肯定师父的猜想。
一旁的娟书琴开口。
“前辈,然后呢?”
欧阳春轻笑一声。
“再见面,就是几天前了。”
自打东君给了他那粒药,他就再也没见过东君。
直到他跟随了镇山河几年,江湖中人也大都知道了西侠如今投身朝廷。
欧阳春依旧没见过东君,只知道他把东侠的名号改成了东君。
“江湖中人,与朝廷为伍,吾东君耻于与西侠齐名,自今日起吾便是东君。”
这是封以图的原话,当时的西侠听闻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知他的老兄弟什么都喜欢争个高低,也知道老兄弟对朝廷有很大的看法。
想着将来一见,总有解释清楚的一日,便没放在心上。
这一等就等了不知多少年,前些日子,因他配合镇山河将蓝平的知县拉下马,他也得了封赏。
镇山河从内地龙城一介小小的邢狱司一跃成为四品蓝平知县。
而他欧阳春则被灌了个猛虎的封号,朝廷赐他带刀护卫的身份。
这些欧阳春都不看重,他只是对镇山河心生佩服,依旧与他影形不离,处处配合。
直到前些日子执行任务,回程之时却遇到了久违的东君封以图。
本以为是老友相见,想要上去畅谈一番,却不想一照面就是拔刀相向。
“欧阳春,你做朝廷的狗可是做上瘾了?还敢接下猛虎的封号,你是虎,我是兔,今日兔子便要会一会你这猛虎。”
欧阳春属实是理解不了一个封号是怎么扯到猛虎和兔子身上的。
可封以图已经拔刀相向,他也只得接下。
如今二人再度交手,欧阳春完全不是封以图的对手,只是过了几招便放下了手中九环刀。
“封兄,我如今已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知封以图闻言更加生气。
“做了朝廷的狗,武功都退步成这个样子?”
言罢,也不看欧阳春是什么脸色,径自没了踪影。
听到这里,娟书琴愈发觉得这封以图真是个女子。
换位思考,若她是封以图,白晓笠是西侠,她估计比封以图还要胡搅蛮缠。
念头一发不可收拾,那封以图出现在这里也情有可原了。
没准人家真是君子,只是放心不下欧阳春的安全才一路默默跟了过来,反倒是她和白晓笠,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
想到此处,有些哭笑不得,转头去看白晓笠,却发现她眉头紧紧皱起。
“怎的了?”
白晓笠转头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她并不知道江湖血的病情,可欧阳春的内功退步了是实打实的。
按照白晓笠的猜想,初见欧阳春之时他的武功与江墨淑也就在伯仲之间。
而如今,白晓笠自觉武功比江墨淑高出几筹,而今日的东君武功则不如江墨淑。
这么一看,欧阳春的内力武功确实退步不少,可能真的是江湖血。
“前辈,你真的是因公事繁忙而落下武功?”
欧阳春听白晓笠此言,面色顿时苦涩无比。
他曾是侠名远扬的西侠,武功自然不低,可如今却落到这个下场。
右拳无意识握紧,再度松开,有些怅然。
“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白晓笠。
白晓笠沉默几瞬,缓缓开口。
“前辈可听闻过江湖血?”
欧阳春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握紧几分,随即再度放开。
“听过。”
一口饮尽杯中酒,苦涩无比的说出这两个字。
白晓笠张张嘴,不忍再问下去。
娟书琴虽不知江湖血是何物,但也大概猜到了白晓笠的想法。
“可是服下东君给的药后开始的?”
欧阳春默然片刻,缓缓点头。
随即强自一笑。
当他发现他的内力不进反退之时,便已明白了自己中了什么毒。
也明白了是老友给的药,让他中的毒。
可他不欲深究,他只道老友也不知情。
再说,若不是这毒,他也没有退隐的想法,也就不会遇到镇山河,不会有这么多年精彩的生活。
起初,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谁想,却一路颠沛至此。
世事如常,该是如此。
镇山河闻言哈哈大笑,他不懂武功,只是端起酒杯与欧阳春共饮一杯。
君子之交淡如水,一切尽在不言中。
娟书琴闻言则皱起了眉头。
不愧能与白晓笠做朋友,二人的性格如出一辙。
白晓笠若不是被龙行天那样算计,只怕最终也会成为西侠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娟书琴就侧头瞪她一眼。
娟书琴觉得这样的人都是傻子。
夜色渐深,白晓笠与娟书琴同床共梦。
对于二人住在一起,镇山河已经见怪不怪了。
倒是欧阳春瞪了半天的眼才反应过来。
“小笠。”
迷迷糊糊的,听到娟书琴的叫声,白晓笠睁开眼睛。
“怎的?不舒服?”
娟书琴失笑一声,这人真是的,自己就不能有别的事找她?
“我觉得,那个东君,没准真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