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二狗子身边,将小乞丐放在地上。
难能可贵,是个人见了她这副打扮都害怕,反倒是这二狗子不怕她。
“鬼姐姐,鬼姐姐,老老大怎么了,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二狗子不仅不怕她,还用脏兮兮的手去扯她黑袍衣摆。
另一边,二狗子将散落在地的铜钱拾起,双手捧起递给白晓笠。
“鬼姐姐,我付诊金,你救救老老大吧…”
白晓笠叹息一声。
她救不了,小乞丐七窍流血,早已逝去了。
她空学了那么久的医术,却只能看着一条条人命在她眼中逝去。
每每这时,她都有些惶恐。
她不明白这惶恐从何而来,只知道她全身都在颤抖不止。
“抱歉…”
将早已捏在手中的碎银一并放入二狗子手中,推了回去。
“抱歉,我救不了,你的老大已经死了。”
她不知二狗子能否明白死去是什么意思。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与他说明。
“老老大…晒太阳,晒太阳会舒服…”
白晓笠转身欲走之时,听到了二狗子断断续续的声音。
迈出的步子收回,转过头,二狗子正费力的将小乞丐的尸体挪到太阳下。
再叹一口气,白晓笠缓缓走回去。
她现下帮二狗子处理了小乞丐的后事,那她的事又有谁来帮?
“他不能再睡在这里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再醒来了。”
二狗子不懂,只是抬起头看着白晓笠。
将小乞丐的尸体抬起,白晓笠转转头。
“随我来吧。”
二狗子就这样沉默的跟在身后,捧着几片破碗的碎片,眼睁睁的看着白晓笠将小乞丐的尸体埋葬。
白晓笠做完这一切,看了二狗子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她也没有时间去帮助二狗子,她晚上还要再探一番边境大营。
“鬼姐姐…”
白晓笠顿足。
“何事?”
“有个老爷爷,也病了,还有个婶婶。”
白晓笠转过身,想要拒绝。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什么事都想管一管的她。
可目光扫过二狗子的手,白晓笠怔住。
眼前一花,手里的令牌已经到了白晓笠左手。
“告诉我,从何得来?”
紫色的令牌,五惊鸿的地魁令牌。
白晓笠的声音冰冷无比,任谁听了都会止不住后退。
可这二狗子是真的不怕她,还从她手上将令牌夺了回去。
“鬼姐姐,这个不能给你,是一个老爷爷让我交给同福酒楼掌柜的。”
同福酒楼,不是在蜉蝣城?可这里是荡寇城啊。
“他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他将牌子给了我,吐了几口血,就走了,前几天,跟他一起来的老爷爷和婶婶都病了。”
“快带我去见他们!”
白晓笠心底压抑不住的兴奋。
自己一番探查毫无所获,却不想这二狗子真的知道些什么。
白晓笠就这样跟着二狗子来到了他的住处。
二狗子虽然傻,整日乞讨为生,但他的家里却干净无比。
二狗子上前叫门。
“婶婶,我回来了,婶婶,我回来了。”
过了片刻,木门吱呀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咳嗽声。
“咳…咳…二狗子,你没事吧。”
白晓笠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你这几天都没回来,婶婶生怕为了我们把你给害了,你…”
刘兰兰的声音顿住。
她看到了谁?是小笠吗?
白晓笠再也忍不住了。
她冲进了刘兰兰的怀中。
骤见家人,白晓笠只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刘姨娘,我…”
刘兰兰终于反应过来,双臂收紧。
“小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不哭了,不哭了。”
女儿变了好多啊。
变得她都快认不出了。
抬手轻抚她脸颊上的伤疤,看着白晓笠耷拉在身侧的右臂。
刘兰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将白晓笠抱的更紧。
她不是不知江湖的险恶,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又何必揭开她的伤疤?
“是…是小笠吗?乖徒儿…”
室内传来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
刘兰兰反应过来,松开了白晓笠。
“小笠,你快去看看,贾先生他…”
话还没说完,白晓笠早已冲进了屋内。
贾先生费力的想要坐起,却做不到了。
白晓笠伸出左手,探他脉象,随即猛的攥紧了右拳。
贾先生,已经不成了。
猛的动作翻开他的衣襟,一片乌青的大手印现于眼前。
是谁…
是谁干的…
“小笠啊…”
贾先生费力抬起了手臂。
“师父,师父…”
白晓笠紧紧握住贾先生的手,哽咽说不出话。
“老夫就说…为什么还不死…原来…在等你…”
贾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白晓笠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贾先生的生命流逝。
“去…去吧…去把师兄劝回来…去吧…”
没有什么交代,没有什么临终遗言,贾先生就这样逝去了。
“师父…师父…到底是谁干的…”
只有徒劳的晃动贾先生的尸体。
一幕幕回忆现于心头。
自己年少时跟着贾先生爬山采药,跟着贾先生识字认药。
现下,陪伴了自己整个童年时期的老人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满心仇恨的白晓笠,不知该找谁报仇。
将贾先生葬在了院子里,白晓笠的内心麻木不已。
这几天,她经历的太多了。
本以为,自己大难不死,已经把一切都看透。
可实际上,自己依旧如同一片无根落叶,飘荡在这天地间。
五惊鸿去了哪里,刘兰兰也不知。
白晓笠只能自作打算,待晚上再探边境大营。
临出门时,给刘兰兰喂下一碗安神汤,看着她沉沉睡去。
刘姨娘不懂武,又何必让她醒着焦急的等。
即将踏出房门,被二狗子叫住了。
“鬼姐姐…”
侧头一看,二狗子将她的恶鬼面具递了过来。
沉默一瞬,白晓笠接过,戴上。
“谢谢你,还请你帮我照顾好姨娘。”
看着二狗子点点头,白晓笠洒然一笑,离开了这里。
想起刘兰兰的讲述,内心愤怒不已。
贾先生,是被一个黑衣人打的。
黑衣人使一根长鞭,五惊鸿没办法护住三人,伤在了他的手上。
五惊鸿一路护着三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碰到了边境的大军。
边境大帅龙凌天亲率五百人马,守在路口。
白山为了让几人逃出去,选择把自己留下,被龙凌天活捉。
无名小村没有了,几户人家全部都被灭口了。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黑衣人是谁?
白晓笠嘲弄一笑。
龙行天,你以为你换了武器便能隐瞒身份了?
至于大帅龙凌天和龙行天的关系,白晓笠已经不想考虑了。
本就是滔天之仇,管你是谁,挡在面前的,杀了便是。
今日的大营没有昨日那般防守严密。
白晓笠很轻易的便找到了大营的牢房。
古怪的是,就连这大牢都没有守卫。
是陷阱?还是自己多虑了?
白晓笠不知道,站在牢门前看着内中黑暗的大牢。
在她的眼中,这个牢房就好像一张巨口,企图将她一口吞下。
晃晃头,清醒过来。
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总会产生些幻觉。
可能是太累了吧,白晓笠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走进了牢房。
她其实明白的,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黑暗的环境并不能影响她分毫。
这大牢内空空如也,怪不得没有看守。
那自己该去哪找父亲?
刚刚转身欲走,却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走过去,看到了浑身伤痕的白山。
白晓笠险些再度落下泪来。
拼命忍住,上前推了推白山。
“爹爹…爹爹…”
叫了几声,没有回应。
白晓笠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鼻息,终于松下一口气。
还活着,活着就好。
连忙将白山背在身后,用腰间细绳将两人绑在一起。
急匆匆出了牢房,忽然听闻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声音。
怎的了?
思索片刻,白晓笠决定一探究竟。
反正现在人已经救到了,自己要走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白晓笠救人之时,另一边的战斗已经如火如荼。
“老毒物,别管我了,你先走吧。”
江墨淑捂着胸口,手持自己的佩剑与五惊鸿背靠背靠在一起。
“说什么傻话,你来帮我,我还能把你扔在这里了?”
五惊鸿说话有些气喘。
他年事已高,又被龙行天打伤,如今也不好受。
江墨淑是偶然间发现五惊鸿的。
他此次出教的另一桩差事就是在荡寇城办,去找教中紫水护法的亲传弟子送一封书信。
护法紫水交代之时颇为严肃,所以江墨淑也没有多问。
只是,他找到人的时候只找到了一具尸体。
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就发现了潜伏在一旁的五惊鸿。
当时的五惊鸿强撑着身体就要闯入大营,江墨淑没多想强行把他带回去休养了几日。
也是这时,江墨淑才知道了白晓笠的父亲被龙行天抓住了,于是二人便商议一同前来闯营救人。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凭借二人的武功,闯一个边境大营也不过手到擒来之时。
五惊鸿出手打晕护卫,江墨淑进入牢房将人背出来,一切都很顺利。
可偏偏,五惊鸿犯了老毛病,玩心一起,扬言要报复边境大帅龙凌天。
江墨淑眼看拉不住五惊鸿,自己也只好跟了上去。
谁知,这一切都是算计,白山是假的,突然出手偷袭重伤了江墨淑。
反应过来,背上的白山早已不知去向,而五惊鸿也已经挡在了身前,二人被边境的士兵团团围住。
直到此时,二人已经鏖战多时,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看到五惊鸿从衣袖中掏出了两枚药。
江墨淑立时屏住呼吸,老毒物要动真格的了。
平心而论,五惊鸿可能会被困死在几个高手手上,可不会困死在大军之中。
手中用力,两枚药被捏碎,大喝一声,内力透体而出,将手中粉末震向四周。
下一瞬,许多靠前的士兵纷纷捂着喉咙痛苦跪地。
再接着,纷纷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哈哈哈哈!”
五惊鸿笑的张扬,他很久不用毒了。
手中再度捏起两枚药,就这样捏碎了扔向人群。
“退!快退!捂住口鼻!”
指挥官还待摇旗指挥,已经被一枚银针洞穿了眉心,倒在地上。
“来尝尝老夫的新药怎么样吧!”
毒粉源源不绝的从手中洒出,五惊鸿笑的无比张扬。
他不准备活着离开了,徒儿的父亲在他手上丢了,他找不回来,索性便在此大开杀戒了。
大帅龙凌天立于高台,看着身下自己的士兵被五惊鸿逼得步步后退。
“二位,吾弟将你二人就在此处可不是为了看戏的。”
沉声开口,随后得到回应。
“阿弥陀佛,大帅不必着急,待我二人准备准备。”
五惊鸿看着被逼得后退不止的士兵们哈哈大笑。
“等下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你快离开吧。”
身后的江墨淑闻言苦笑一声。
“老毒物,已经迟了,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毒雾散去,一前一后走出两人。
五惊鸿面前,莫开口手持怪剑立于身前。
“衡山剑派?”
五惊鸿饶有兴趣的看看他手中怪剑。
江墨淑看着身前人冷笑。
“如今三派已经结盟,这般做法,不怕少林寺责罚?”
扶善再也没有往日的慈眉善目,如今他的眼中只余贪婪。
“不用江殿主费心了,少林寺下一任主持,迟早是我的。”
江墨淑冷哼一声,抬手便刺。
谁想一旁五惊鸿的动作比他还快。
银针刺中扶善掌心,痛的扶善大叫一声。
转过身,莫开口的剑已经到了身前,五惊鸿目光决然,正正迎了上去。
眼前一花,白晓笠终于赶至,抬手木剑诡异一刺。
莫开口手腕吃痛,怪剑落在地上。
白晓笠目光冷如冰霜,逆转经脉运起阳诀,一剑将莫开口整条右臂都削了下来。
转过身,逆转经脉,运起阴诀,俯身险险躲过扶善这一拳。
看着扶善转身而来,白晓笠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反手持剑,横挥而出。
本该逆转经脉运起阳诀,可不知为何,内力转变成了阴阳平衡的状态。
白晓笠反手一剑与扶善的一拳撞在一起,下一瞬,扶善被打的倒飞而出。
白晓笠暗道一声可惜。
若是阳决,扶善怕是吃不住她这一剑。
“师父,快走。”
白晓笠转身对五惊鸿匆匆道一句,随即将江墨淑搀扶起来,三人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