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看着手中得之不易的情人泪解药。
白晓笠不知该说什么。
已经五天了,手书中的情报言龙行天五天前就已去过无名小村。
爹爹和娘亲,还有两位师父,现在如何了?
心下越来越急,终于忍不住怒视娟书琴。
这一眼瞪得娟书琴后退一步低头不语。
白晓笠捡起地上的半截木剑,飞速前往娟书琴身边想要抓起她的手。
谁知娟书琴竟躲开了。
“你不也…你不也有许多事瞒着我,何以我不过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就这般如此动怒?”
此时的娟书琴立在原地低头抽泣。
这个状态白晓笠熟悉极了,娟书琴现下的状况很不稳定。
可她没有时间安抚娟书琴了。
“书琴,先随我走,待此事了结我再与你解释。”
匆匆交代一句,复又想拉起她的手,再度被躲开。
“对,就是这样,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蛊惑。”
娟书琴内心的声音不断开口,不断蛊惑于她。
“今天,你若不与我说清楚你瞒了我多少事,你我便就此分道扬镳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打在白晓笠胸口。
“你…可是认真的?”
白晓笠有些不敢相信,娟书琴是如何说出这番话的。
“我腻了,我过腻了这种生活。”
就像是一根蜡烛被点燃,接着开始猛烈的燃烧起来。
“这么久,你不曾出手打发那四人,我常常随你露宿山林,从来没有睡过好觉。”
白晓笠闻言身子颤了颤。
我与你解释过的,可是你忘了,只有我记得。
“相处这么久,我发脾气你只是不言不语,是懒得同我争吵吗?”
右拳紧紧攥起。
我该怎么同你吵?你可知我比你还想要发泄?
你要我怎么同一个病人争吵?
这个病人,还是我的爱人,我该怎么同你吵?
“想必你心里也当我是个累赘吧。”
白晓笠闻言瞬间便欲上前。
“我从没有…”
可她的话被娟书琴的动作打断了。
娟书琴瑟缩着身子,后退一步。
“我知道我现在武功与你相差甚远,你若将我当个累赘,大可直言说明,又何必委屈自己?”
白晓笠沉默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吗?
不是你厌恶自己出手,事事都往身后退吗?
原来你的心里,是这般看我的吗?
看着沉默的白晓笠,娟书琴的声音越来越大。
“白晓笠,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待在你身边!”
娟书琴慕然抬起头,泪眼朦胧的大喊出声。
“白晓笠,我也是当今圣水教的圣女,怎的到你身边反倒成了个陪衬品?”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惹得你如此这般对我?”
“我不过忘记了一件事,你便对我如此动怒,可你呢?你瞒了我多少?十件八件?我可曾这般对你动怒?”
娟书琴将内心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内心的声音,不过只是一个引子,引的她将这些说出口。
可白晓笠比她更加委屈。
我要如何说,你才能知道,你所说的,我全都给过答案?
可你忘了,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既然你是这般想法。
那便…
“那便分开吧,你我就此分开吧。”
白晓笠将胸口处的解药扔给了娟书琴,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
至少,自己完成了。
“你一定要治好我。”
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感觉到了酸涩。
我答应你的,做到了。
一滴泪从白晓笠的眼角滑落。
原来,自己这个怪物也是会流泪的?
那以前是怎么回事?
是不够伤心?不够委屈?
自己真是个怪物。
“呵…”
其实是自嘲的笑,可听在娟书琴耳朵里,是她在哭。
心底再也按耐不住,扑向前拉住了她的衣袖。
“狠话都说了这么多,又何必再挽留?”
白晓笠左手动作,将娟书琴的手拉下去。
一滴泪,顺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滴在了娟书琴的手背上。
既不相见,何必不忘。
既然都忘了,那便忘得再彻底一点吧。
左手抚过娟书琴腰间,早已破旧不堪的香袋被她用内力震得满天四散。
回过头,朦胧的双眼看向娟书琴。
随即,从怀中掏出珍视若重的两把梳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一把破旧木梳,一把紫木梳。
做完这一切,白晓笠转身便疾驰而出。
忍不住的抽泣,就这样不再回头。
只留原地怔然的娟书琴。
她在做什么?
娟书琴只感觉脑子乱的很。
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自己年少时在无名小村的事。
几年后,在蜉蝣城外遇到白晓笠的事。
在蓝平城,自己所做的一切。
以及最后,自己是如何想要找到她,心里如何的愧疚。
一切,都想起来了。
可现在想起来,还有什么用?都被自己亲手毁了。
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头。
自己,即便是失忆了也还是那么自私。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该怎么弥补?
“先回圣教吧…我来弥补。”
冷笑一声。
“你也配言弥补二字?”
恍然一瞬,不再想别的,开始一片一片将地上的碎布捡起。
内心的声音也不再说话。
所发生的一切,都被笑面倡优看在眼中。
“嘶…没想到会这样。”
面具下的双眼有些兴奋。
“教主,接下来做什么?”
想法被打断,笑面倡优有些生气的看向影子。
过了几瞬,开口。
“你留在这里,等她回来,告诉她正确的方向。”
言罢,就欲转身走。
“教主,属下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亮了,还没回来便不必等了。”
一句话的功夫,笑面倡优已经走的很远了。
影子便听命的留在原地等,手中握着一柄木剑。
等了几刻钟,娟书琴就这样走了。
再过一盏茶的功夫,白晓笠再度现身。
“教主还真是神机妙算,是吧,影子大哥?”
影子下一瞬已到了百器身后。
“三弟,下次记住,莫要偷听教主说话。”
冰冷的手从后颈上挪开,百器打个冷颤。
“大哥,小弟便出发了,就此别过。”
影子没吭声,默默的看着百器的身影消失。
白晓笠将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梳捡起。
抬头望望天上的明月,心中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小笠,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我知道。”
摘下面具,抹干眼角的泪,再度将面具戴起。
“慢着。”
转过头,是那个高大的黑袍人。
影子将木剑丢给白晓笠。
“龙行天现在荡寇城,边境大营。”
沉默一瞬。
“多谢。”
影子沉默,随即离去。
白晓笠低头看看木剑,随即收入了自己的后腰。
赶至荡寇城时,已经是第三日晚上。
白晓笠就这样麻木的赶路,一路压榨自己的内力。
她仿佛已经不知疲累,只用一天一夜便走完了三天才能走完的路。
夜已深,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白晓笠不知边境大营在哪里,只能闷头乱找。
这个时间,唯一能出现在街头的也就只有打更人了。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已经二更天了。
白晓笠暗叹一声,也顾不得自己这副打扮会让打更人吓成什么模样了。
“关…啊!”
手中的锣鼓只敲一声,打更人撒腿便跑。
可他又如何跑得过白晓笠?
“告诉我,边境大营在哪里。”
漆黑的街道,打更人背靠着墙。
白晓笠一身黑袍,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逼至他的身前几寸。
披头散发的白发恶鬼,冰冷的声音。
“鬼…鬼…鬼母…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莫要再废话,告诉我,边境大营在哪里。”
白晓笠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此刻她只余一个目标,找到自己的家人。
“在…在…”
打更人颤颤巍巍的道出了方向。
“近来大营里可有什么大动作?”
“小人,小人不知,只是听城西的二狗子说前些日子边境大营屠灭了一个小小村落。”
白晓笠的左手狠狠攥起,打更人耳边发出些许咯咯声。
“鬼母,鬼母饶命啊!”
蹲在地上大喊不已。
过了片刻,再抬头,哪里还有什么鬼母?
白晓笠一路疾驰,终于在破晓之际赶至边境大营。
来到这里,她才想起,自己唐突了。
她什么都没有打听清楚,该怎么救人?
在大营周围转了转,毫无所获。
该怎么办?
思索片刻,白晓笠悄悄离去。
那打更人所言的城西二狗子,自己或许可以从他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这个二狗子并不难找,因为他的脑子不太好使。
用眼前人的话来说,那个成天捧着个碗,光着脚走路的乞丐就是。
白晓笠松开了刚刚在胡同里准备对过往女性下手的色鬼。
嫌恶的看着他身下一摊,白晓笠转过头。
“你若再让我看见,便要了你的狗命。”
“是…是…”
一抬头,急促的破风声响起,一枚银针钉在了他头侧的墙壁上。
色鬼转过头,银针深深没入墙壁,周边是龟裂的痕迹。
色鬼一翻白眼,靠在墙上晕了过去。
白晓笠看到了二狗子。
这么大的太阳,他却不知躲在阴凉处,坐在大太阳底下,乐呵呵的傻笑。
“二狗子,还在这傻乐呢,快快躲躲凉快吧!”
路过一人,往他碗里扔了一枚铜板,随即离去。
“二狗子,你往里边挪挪,不要坐在这里啊。”
说话之人是个老婆婆,满头白发。
二狗子乐呵呵的点点头,靠着白晓笠藏身的高墙坐了下去。
“唉…”
老婆婆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在他眼前晃了晃。
“二狗子啊,你命苦,一生下来就没了爹妈,还是个傻子,老婆子我也没办法帮你,揣好了,去买几个烧饼吃。”
亲手将铜板塞进他的怀中,老婆子唉声叹气的走了。
白晓笠正在犹豫要不要去问问。
这二狗子这样,他真的知道吗?
眼睁睁的看着二狗子将胸口处几个铜板又放在了碗里。
“二狗子!”
一旁传来一声大喊,白晓笠侧头望去。
只见一个小乞丐走了过来。
“二狗子,今天收成如何?”
“老老大,给你看!”
二狗子邀功似的,将破碗放在小乞丐眼前。
“不错不错,老大请你吃包子。”
小乞丐从碗里拿出一枚铜板,随即从自己怀中拿出十几个铜板,往空中抛了抛。
“你把铜板收好,在这等我。”
“老老大,我知道,我知道,嘿嘿。”
二狗子哪里知道?他只知道能吃好吃的了,于是继续傻笑。
白晓笠叹口气。
算了,二狗子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可她不愿问了。
转头欲走,摸摸自己贴身小包袱,犹豫了。
从中拿出一两银子,想了片刻,捏成了碎银。
待要下去,却忽然看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走了过来,一旁还藏着一人。
白晓笠瞳孔一缩,那人手里提着小乞丐。
“二狗子,你个傻子,你怎么不去死呢?”
走在当前的一人抬起便是一脚,将二狗子踹在了墙上。
二狗子只是爬起来,护住自己的破碗。
“这是老老大的,这是老老大的…”
丝毫不理会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二狗子只是护住自己的碗。
“你个该死的傻子,你还敢护着你的破碗?”
二狗子被打翻在地,那人拿起破碗,将铜钱倒出,将破碗扔在地上摔碎了。
“你说你一个傻子,活着干什么?早点死了吧!”
吐一口唾沫,看着二狗子想要将破碗拼起的样子。
大汉嗤笑一声。
“一个大人,成天被一个小孩子照顾,我要是你,早就自尽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
大汉忽然感觉后背发冷,一转头,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恶鬼现于眼前。
“啊…啊…”
张大了嘴巴,却因为恐惧发不出声音。
“告诉我,你还在等什么?”
左手一挥,身后冲过来,同伴的拳头被她抓在手中。
左手狠狠一握,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你不是要自尽吗,你还在等什么?”
同伴疼晕了过去,小乞丐的身体被白晓笠抓在手中。
大汉一低头,另一个同伴早就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你连小孩子和傻子的钱都抢,你还不自尽,你在等什么?”
一步一步将大汉逼至墙角,白晓笠冷冷发问。
“告诉我,你在等什么?”
青面獠牙的面具再度逼近几分。
大汉“啊”的一声大喊,口吐白沫,死掉了。
可能是胆囊都被吓破了,不然怎么从嘴里吐出来了?
嫌恶的拧拧眉,看看地上躺着的几个同伴的身体。
摇摇头,杀他们,都脏她的手。
白晓笠只感觉悲哀。
对这世道的悲哀。
二狗子是个傻子,活的可能和畜生一般。
可有些人,就连畜生都不如。
那这天底下,还有多少如同二狗子一般的人?
又有多少,连畜生都不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