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白晓笠不知。
听着身边江墨淑的汇报,看着渐渐集结起来的军队。
这些人,有人看她的目光愤然无比。
有些人则像看见了鬼。
左臂再次动作,将陈荡打翻在地。
“烧死了许多人,粮草库被烧没了一大半…”
江墨淑皱皱眉头,看看又是污言秽语冲过来的陈荡。
再次出手,将陈荡打飞,白晓笠面具下的眉头拧起。
“许多是多少?”
“这…”
江墨淑一时语塞。
“圣女,还是尽快收拾现场为好。”
白晓笠点点头,将再次扑过来的陈荡单手掐起。
陈荡不住挣扎,被白晓笠举起。
“龙凌天临死前,是要你做这边境大帅的。”
凑近陈荡,手中力道加大。
“莫要再找死。”
松了松手上力道,陈荡无力跌坐在地。
白晓笠举起手中龙凌天的令牌。
集结起的大军瞬间安静下来,即便很多人恨不得生吃活刮了她。
这是龙凌天亲自定下的命令,见令如见人。
“龙凌天死前言陈荡是继任大帅,你们可有异议?”
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有许多声音。
一人从中站出,大声开口。
“我不同意!”
“他陈荡不过一个亲兵,何德何能做这大帅?他懂怎么带兵打仗?”
“这人是龙凌天的副将,是个内地大官的儿子,平时晋曼交锋不会亲自上场,喜欢纸上谈兵。”
头一句是站出来之人说的。
后一句是江听水在白晓笠耳边说的。
江听水在边境大营待了一年有余,他从一个前线小兵做到了如今大帅亲兵的位置,对这里可谓是了如指掌。
白晓笠暗暗点点头。
副将还在张口不停大放厥词,下一瞬,白晓笠已经闪身至他的面前。
咧嘴大笑的恶鬼在面前放大,满头白发不住的打在他的脸上。
喉咙被一剑划断,副将倒在地上。
“还有谁有异议?”
骚乱被江听水手中的令牌制止。
没人再站出来,只是不停的听到有人骂她,骂江听水。
“有话,可站出来说。”
运起内力,以一人之力压下了嘈杂的声音。
片刻后,站出一人。
“非是老夫想争帅位,只不过,这些都是朝廷说了算的,阁下又凭什么一言便将此事定下?”
站出来的是个老将,满脸横肉。
“我只答应了帮他坐稳这帅位,旁的我不会管。”
白晓笠看一眼面前的老将。
伤疤是做不了假的,这人定有些真才实学。
“阁下可是把这大营看做了儿戏?”
老将冷喝一声,随即嗤笑一句。
“也对,这大营阁下都是说烧便烧,也难怪将这大帅之位当做了游戏。”
此话一出,许多的附和之声将白晓笠的声音掩盖。
白晓笠再度运起内力震慑众人,随即从江听水手中夺过令牌,扔给了陈荡。
“旁的我不管,是否有本事要看日后,你既觉得不服气那便瞪大了眼睛看好,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本事做这大帅。”
白晓笠说完此话,便转身欲走。
震慑已经足够,陈荡有没有那个本事,要看他自己。
“我不做这大帅,你们怎么回事,她杀了大帅,还不找她报仇?”
陈荡的怒喝响起,可却没人迎合。
白晓笠展露的一切都表明,这里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今手头没有武器,冲上去也是送死。
白晓笠走至陈荡身前。
“龙凌天,他该死,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屠灭了一个无辜的小村。”
白晓笠的声音很冷。
她不知面前的陈荡是否也有份,可她已经错的够多了,不能再错下去。
“你现在该做什么?杀我,你有那个本事?”
话就说到这里,白晓笠不再多言,带着江墨淑和江听水离去。
“让弟子们回去吧,叔叔你也回去吧。”
在一处小林中,白晓笠背过身与江墨淑说道。
弟子们已经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因为她的选择,这些弟子们在这里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她是个不称职的圣女,她也并不适合做圣女。
“圣女,弟子们是该回去,只是,属下并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让属下跟着你吧。”
白晓笠沉默几瞬,不再多言。
她现在只感觉周身发冷。
是淋雨了吧,过一阵子便好了。
待江墨淑片前去安排弟子去向,白晓笠坐在了地上。
“可是后悔了?”
锄恶来了,走到她身边坐在地上。
“怎会?”
白晓笠笑道。
连她自己都能听出来她的言不由衷。
“人嘛,谁能不犯错?”
锄恶掏出酒壶,灌一口酒。
他的身上又脏又乱,全是尘土。
“所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白晓笠嗤笑一声。
让她知错了,可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有些烦躁,抢过锄恶手中的酒壶灌一口酒。
辛辣的感觉涌上喉咙,让她不止咳嗽。
周身微微暖和了些,白晓笠的反应有些迟钝起来。
想起那时与娟书琴一起听说说人说的什么酒指剑,白晓笠轻笑一声。
运转内力,将酒逼至指尖,再激射出。
倒是没有激射出去,但确实逼出来了。
白晓笠莞尔一笑,清醒几分。
这一晚,她和江墨淑返回大营一趟,看到边境大营已经开始着手处理现场,于是回到了城中客栈睡了一晚。
这一晚,白晓笠睡得很不安稳。
睡梦之中,仿佛许多的冤魂来找她索命,扰的她不得安宁。
在梦中,她有些惶恐,直至惊醒。
惊醒后,恍然回神,只感觉可笑。
冤魂索命,若真有这些,龙行天要死多少次才能赔罪?
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晓笠起身,拿起木剑走出了房门。
本想出去走走,却听到五惊鸿房间里虚弱的叫声。
“徒儿…是你吗?”
白晓笠立时推门而入,见五惊鸿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走过去,五惊鸿正睁大眼睛望向她。
“徒儿,去把灯点起来。”
五惊鸿的声音有些虚弱,白晓笠不敢耽搁,点起了灯去探他的脉象。
“为师可能不成了,刚刚,我梦见了师父他老人家。”
五惊鸿很敬佩自己的师父,称他为真正的神医。
白晓笠闻言眼眶有些发涩。
“师父,你乱说什么?你的脉象很正常。”
许是想起了贾先生,白晓笠有些害怕。
“哈哈,没想到被你看穿了,你的医术看来这些年也没有落下。”
果然,五惊鸿从床上坐起,哪有一点虚弱的意思?
下一瞬,闪电般出手去揭白晓笠的面具,被白晓笠躲开。
“咦?”
双手齐出,与白晓笠缠斗二十余招,终于如愿以偿的摘下了她的面具。
看着白晓笠脸上狰狞的伤疤,五惊鸿感叹出声。
他已不是白晓笠的对手了。
“徒儿,为师明白,已经不能胜过你,今天起,你便出师了。”
白晓笠沉默片刻,接过面具却不曾戴上。
“师父…我这些年…过得好委屈…”
抽泣声起,眼泪落下,白晓笠开始向五惊鸿倾诉自己的委屈。
五惊鸿面容慈祥,一边听白晓笠断断续续的讲述,一边轻抚她的背,这夜师徒之间说了很多。
待白晓笠离去,五惊鸿复又躺在床上,内心思索。
若他当年便告知她龙行天的事,会不会避免现下的一切?
若他不抱着有些路要她自己走的想法,白晓笠会不会还是那个天真无比的女子?
无人知道,因为这些已经全都发生了。
这也是五惊鸿最后的想法。
第二日,白晓笠起了个大早。
昨晚倾诉发泄一场,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即便只是眯了一会,但惦记五惊鸿说他要重出江湖,白晓笠便想着早起相送。
走到房门前,白晓笠轻轻敲门。
“师父?”
没有回答,白晓笠怕五惊鸿不告而别,于是推开了门。
看到五惊鸿还躺在床上,白晓笠还以为他又在与自己开玩笑,于是上前推了推他。
“师父,您不是要重出江湖?再晚些…”
摸到了他的胳膊,白晓笠顿住了声音。
再度确认,片刻后,晃晃身体,无力跪在地上。
五惊鸿,去了,悄悄的去的。
自此,江湖中再无毒医。
与娟书琴分开后,她的一切都去了。
直到一个时辰后,锄恶才在房间里发现了跪在地上的白晓笠。
她有些麻木了,她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她做错了事的报应?
在城中逗留两日,为五惊鸿操办后事。
江墨淑给五惊鸿收殓遗体之时发现了不寻常之处,五惊鸿的胳膊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白晓笠也看过了,可想到五惊鸿常常运功自刺穴位,没有多想。
第三日,锄恶离去,言他要继续普渡世人。
白晓笠则带着江墨淑回到了边境大营。
只是,今日的大营有些不同寻常。
许多的帐篷还没扎好便被丢在一旁,许多的工具反而都没了。
思索片刻,江墨淑开口。
“不好,圣女,边境发生冲突了。”
白晓笠闻言瞬间便奔向前方,终于在高台之上看到了挂着帅令的陈荡。
“怎么回事?”
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荡转头,咧嘴大笑的白发恶鬼立于一旁。
“哼。”
冷哼一声,陈荡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曼贼来犯,保家卫国!”
不去正面回答,而是怒喝出声。
在白晓笠听来不大的声音却被许多人回应。
“曼贼来犯,保家卫国!”
“曼贼来犯,保家卫国!”
渐渐的,许多声音连接起来,变得震耳欲聋。
“战况如何?”
压下心惊,白晓笠再度开口。
“不好,没有武器。”
瞪她一眼,陈荡闷声开口。
为何没有武器?白晓笠明白。
“告诉我,怎么结束战斗。”
她不懂打仗,可她懂怎么杀人。
“莫要乱来,你武功再高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
陈荡闷声开口,眼神严肃的看着下方战场。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位置上战场,以往都是看着龙凌天在这里作为。
着眼战局,挥动手中旗子,大营门开,再度冲杀出去一队人马。
白晓笠上前几步,看到了前方战场。
无法形容的场景,至少,白晓笠不知该怎么形容。
偶然间,她发现了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挥舞一杆大刀,在战场中横冲乱撞。
“那人是谁?”
白晓笠伸出左手指向他。
“是曼贼的头领,是个将军,就是他带着五千人进犯。”
陈荡匆匆看一眼,便不再多言,他的精神都集中在战局之上。
这里不是逞英雄的地方,即便没有武器,他也要想方设法赢下这局。
这是他的责任。
“是否杀了他就能结束战斗?”
陈荡正自着眼于战局,反应慢了一拍。
回过神来,白晓笠已经上前几步,拔出后腰木剑。
“喂…”
急忙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混蛋啊,混蛋啊,莫要添乱啊!”
陈荡急得直跳脚,可白晓笠已经听不到了。
江墨淑将大旗连根拔起,冲下了场。
可白晓笠速度太快,他被甩开一大截。
白晓笠的目标很明确,她要杀了那个将军。
可路过之时,看到有个士兵手拿锄头被打翻在地,连忙上前一剑将那曼人杀掉。
被救之人恰好是那日与她据理力争的老将,看她救了自己正要出言刺她几句,就见白晓笠手持木剑冲了过去。
老将连忙捡起地上曼人的兵器,跟了上去。
这不是胡闹吗?
白晓笠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
她身前拦着五人,手持长枪。
身边倒下一人,是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杀掉的其中一人。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与她平日里对敌不同。
这里的人大都用长兵,她虽身法灵活,也架不住以一对五。
更何况士兵都身穿盔甲,她的木剑砍不透。
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对面五人大喝着冲了上来。
五人一齐出枪便捅,白晓笠脚尖点地高高跃起,落下一剑将五杆枪聚在一处。
准备下一剑将长枪折断,马蹄声起,上方跃起一匹马,大刀自上而下砍向她。
白晓笠惊的冷汗直冒,反手持剑卯足了力道迎了上去。
木剑下一瞬折断,那人被她大力从马上震落。
可下方,五杆长枪已经竖起,等着她落下来。
关键时刻,啸月步始终藏着的半分力立功,找准机会在空中落下那人身上借力,白晓笠安全落地。
可紧接着,五杆长枪从天而落,打向她的头顶。
木剑已断,白晓笠连忙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想要架在头上。
可长兵终究与剑不同,她左手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抓着枪尾将长枪举起。
长枪举起一半,勉强护住了要害,右肩瞬间被打伤,白晓笠被打的倒飞出去。
意识模糊一瞬,立时从地上翻起,想要寻找武器。
可从敌阵中再度冲出一人,骑着大马,腰间挂着两颗人头舞动手中长枪向她大喝冲来。
白晓笠第一次见如此景象,被吓得动作迟缓一瞬。
再度反应过来之时,长枪枪尖就要触及她的面具。
白晓笠瞳孔紧紧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