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你的刀打断了?”
白晓笠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看来,掌柜白天都做不到一招破开她的剑法,陆双能一刀破开,说明二人差距甚大。
陆双显然看出了她的迷茫。
“武艺,与心境节节相同,心境使然,则武艺发挥的力量更强,心乱,则招乱,武艺便没了作用。”
其实没有她想的那般大,她虽不敌很多人,但想要脱身保命还是做得到的。
其实一切的关键都在她自己。
她挣扎至今,领悟出的剑法独树一帜,只是不够成熟,待剑法成熟,她才能明白其中的因果。
不过现下她没有时间琢磨这些。
蜉蝣虽没有死在她的手上,但也算阴差阳错的报了仇,如今她只感觉心头有一块石头落下,轻松无比。
忽然感觉胸口处气血激荡,连忙掩面咳嗽几声。
放下手时,仿佛又看到一抹殷红。
她见怪不怪了,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不会一咳吐一大口血。
只是能活多久,三年还是五年,她并不知道。
反正,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如今小青也回来了,蜉蝣也死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慢慢发展。
复仇的目标,还有三人。
一个龙行天,必须要死。
一个百器,自己即便打不过他,也能想办法与他同归于尽,只要自己能坚持得住。
还有一个贾俞。
想到贾俞,白晓笠眼中涌现一抹寒意。
她没有功夫再去管他在做什么生意了,这次回了蜉蝣城,她便将他项上人头取下。
当然,这一点她是不会与任何人说的,她明白,贾俞不只与官场丰源,就连底层的百姓都是对他信任无比的。
她对于贾俞做的生意也只是摸到了冰山一角,可百姓不会信这些,只会当她错杀了好人。
不过无所谓,她在别人眼里本就是恶人。
想的出神,二人走出长长的山道,白晓笠吹响了口哨。
哪想等了许久,酒鬼不曾狂奔而来,反而是陆双那匹黑马疾驰而来。
黑马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浑身沾满泥水,狼狈无比。
还不待陆双上前查看,巨狼的长啸声又将白晓笠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声源就在不远处,白晓笠当即便脚踏步法冲了过去。
酒鬼与巨狼估计是朋友,巨狼既然在此,那酒鬼大概也在此了。
“毒女,怎么了?”
陆双跟着白晓笠一路狂奔,很快便来到一处硕大的泥潭。
此处的景象,白晓笠看不太清,可陆双看的清清楚楚。
泥潭对面,是一座山,山下一头巨狼和白晓笠的白马背靠着背。
而周围,密密麻麻的毒蛇成群,不断的伸出舌头嘶嘶出声,看的陆双头皮发麻。
巨狼显然受了伤,一条前腿无力的耷拉在一旁,只靠着嘴巴来守住自己。
另一侧的酒鬼也是不停出声,看到白晓笠赶来,双腿立起,似在欢呼。
陆双简单向白晓笠说明了他看到的一切。
白晓笠则是面色阴沉。
这般密密麻麻的响声,听起来比她少时练习轻功之时见过的毒蛇还要多。
她的银针是没有作用的,只能靠着两匹马来救这巨狼。
“陆前辈,你的马可能跃过去?”
陆双点点头,翻身上马。
可惜黑马明显受了不轻的惊吓,一靠近泥潭就不住后退。
这时,白晓笠又听到了巨狼的长啸。
模糊的视野中,巨狼高高仰头,冲着天上的明月长啸出声。
这是它要殊死一搏了,没时间再犹豫了。
心中一发狠,白晓笠运起内功,高高跃起。
空中脚尖连点泥潭,就此一路跃至对岸。
在山边听身辨位掷出身上所有银针,逼的蛇群稍有迟疑。
早已拿在手中的火折子挥来挥去,再度逼退周围蛇群。
将腰间细绳绑在巨狼的受伤前腿上,白晓笠翻身上马。
“酒鬼,跳过去!”
酒鬼兴奋的打个响鼻,助跑几步,高高跃起。
白晓笠紧紧抓着细绳的另一端,借着酒鬼跃起之时的力道,用尽全力拉动手中细绳。
“啊!”
大喝一声,巨狼原本低伏的身子在她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
“跳啊!”
再度大喝一声,已经跃至对岸的白晓笠一拍酒鬼脖子,酒鬼继续不停的狂奔出去。
巨狼大吼一声,也是高高跃起。
可惜它的一条腿受了伤,跃不高,眼看就要掉下去。
连带着白晓笠,被巨狼大力扯着,飞回了泥潭。
她早就料到了这一环,左掌一拍地面,让自己稳住身形,脚步再一借力,扑至巨狼的身边,用出身上所有余力,在泥潭中拽了巨狼一把。
巨狼大吼一声,终于脱困,白晓笠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又借一次力,稳稳的落在巨狼的背上。
巨狼仗着自己庞大的身子,在泥潭中缓缓踱步走出。
身后成群结队的蛇群追了上来,白晓笠掷出了手中火把。
本意只是吓一吓这些蛇群,没想到这一抹火星竟将泥潭点燃。
筋疲力尽的从巨狼背上下来,白晓笠横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巨狼伏在她的身边,伸出舌头舔她的面具,惹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泥潭中的事物渐渐露出面目。
一具具白骨在火光中浮现而来,白晓笠看在眼里,心底缓缓沉了起来。
这里有多少尸体?
亏的她一把火烧了出来,这里发生过多少惨绝人寰之事?
耳边又浮现出边境五鬼言她助纣为虐的话语。
白晓笠再度沉默。
她略微帮巨狼处理了前腿,随后二人二马在天色微明之时回到了同福酒楼。
沐浴过后,将掌柜白天约至客房,直言不讳的诉说了自己要取贾俞的项上人头。
“你可知,你这么做,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白晓笠没有说话。
“你现在这般,虽不能在白日露面,但终归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若是杀了贾俞,边境五城再无你的容身之处,官府会出人拿你,百姓会唾弃你。”
“白大哥,不必多言了,总有一日,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白晓笠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开口。
白天叹息半天,在她耳边轻轻说出一个地址,随即关门出了客房。
九日后,白晓笠应约再次来到天魁场,与鬼影进行对决。
她败的很惨。
她的剑法,在势头将满未满之际,被鬼影抓住空门一爪破之。
她被一掌拍飞之时,耳边响起鬼影冰冷的声音。
“举轻若重的势头不该像你这般后继无力,而是像潮水一般连绵不绝,你还没练到家。”
当她抬头想要寻找鬼影之时,鬼影早已没了踪影。
他人如其名,就像一个鬼影,来无踪,去无影。
心底无奈叹息一声。
当年,她初学乍道,在鬼影手上五招都快坚持不下。
如今,五年过去,她还是如此惨败于他,好不可笑。
当然,这和她的内功脱不了关系,若不是想着不能拖久,急于结束战斗,也不会败的这么惨。
但这些,也只是想一想,毕竟真的对敌之时,别人又怎会管你出了什么问题?只会置你于死地罢了。
陆双那一刀又在她脑海之中闪现。
鬼影那一爪赤手空拳打的她狼狈收剑的场景不断回想。
那颗本有些骄傲的心终于不再骄傲,或许,她真的是变了,自从被人称为白发毒女后,她有些忘乎所以了。
嘴上说着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头,可听到有人言她天下第一之时,自己是否真的毫无触动?
沉默的从地上爬起来,向台上鬼影消失的地方一抱拳,白晓笠沉默离去。
不知她还能再活多久,若能侥幸完善自己一门剑法,他日定会再战鬼影一番。
娟书琴的面色不太好看。
终日奔波,面上疲倦不已。
她这月余,奔波于北海和蜉蝣城,只为了找到医治白晓笠的办法。
可惜,办法没找到,反而是圣水教生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乱子,惹得她不得不坐镇教中处理。
这次出教,又是独身一人。
这次回去,她免去了湖净三大护法的职位,将温玉逐出教门。
很多人对于她的做法感到不解,实际上,娟书琴怀疑湖净与他派另有勾结。
湖净所图应该不小,不然又何必往她身边放一个眼睛?
湖净被罢免之时那抹无奈的笑容娟书琴记得尤为清楚。
她不懂,也懒得懂,只要将风险扼杀在摇篮里,就不会生太大的变故。
如今江湖各方暗藏玄机,少林寺更是单方面断去了与圣水教的联盟。
内地十余家小帮小派暗中联合,颇有一股蠢蠢欲动之势。
只是娟书琴不在意,面对圣水教这等庞然大物,十余家小帮小派如同地上蝼蚁。
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治好白晓笠,一方面能缓解自己的心情,另一方面,有了白晓笠的支持,她做教主只会更稳。
她还是有私心,感情和梦想她全都想要,别人说她做不到,不合适,她偏要做。
眼前就是蜉蝣城的城门,朝思暮想的人也即将见到。
猛然一侧目,看见了一道白发人影。
她看不差的,这人她无时无刻不想见到。
只不过,她的身边怎的还有另一位女子?
好个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女子。
娟书琴藏身暗处,嘴角咧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晓笠始终与那女子手拉着手,娟书琴心中的怒火快要抑制不住。
转过一道街角,白晓笠从怀中丢出一物,扔在了一堆垃圾之中。
娟书琴走过去,捡起,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是她亲手给她的玉簪。
如今被丢垃圾一样的丢掉。
想也不想,猛的运起内力冲了过去,一转头,愣住。
面戴恶鬼面具的白晓笠正攀在墙头欲走。
今晚月黑风高,正是适合杀人的夜。
今晚过后,边境五城再无她容身之处。
只是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她。
她刚想跟上去看看,娟书琴已经急步而来。
眼中涌上一抹惊喜,随即被她压下。
“你…”
“那女子是谁?”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娟书琴这般质问了。
“什么女子?”
白晓笠根本不知道什么女子。
“你做了什么,还用我多言?”
一把将手中的玉簪摔在地上,娟书琴上前将白晓笠从墙头拽了下来。
那玉簪竟没有碎掉,可惜气急的她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白晓笠渐渐从开心转变为失望。
没想到许久不见,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给你的玉簪呢?你拿的出来吗?”
她只感觉可笑。
她当然拿的出来。
摘下面具,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当着娟书琴的面,掏出了那枚珍视若重的玉簪。
她不相信自己。
心底有些发冷,一把推开了她。
“可满意了?”
娟书琴有些不敢相信,握着玉簪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人关系本就古怪,现下更是古怪无比。
她不相信自己。
一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心口一痛。
忍不住捂嘴咳嗽几声。
“你…”
一把推开娟书琴,再看她一眼,戴上面具就此离去。
本想说些什么,现下没了心情。
手中抓着自己的玉簪,娟书琴不知该说什么。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笑面倡优低笑从暗中走来。
身边,跟着一个白发女子和那名我见犹怜的女子。
娟书琴眼中恨意闪现。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你自己不相信她,还怪的了我?”
“你给我闭嘴!”
就要拔剑动手。
“停!”
笑面倡优竖起手掌,指指她的身后。
“你看看那是什么。”
娟书琴冷静下来,冷哼一声,转头一撇,愣住。
“看到了吗?她快要死了,我们救她,但告诉你你要付出代价。”
地上一摊血迹,是刚刚白晓笠咳出来的。
“什么代价?”
“这里有一枚药,名叫长生滴,你若敢服下,我便告诉你。”
夜色渐浓,贾俞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他这条命,要走到头了。
罢了,也算精彩,活着的时候,享尽了齐人之福。
说句不好听的,他比当今皇帝过得都要舒服。
只是,在得知自己只是一枚随意便可抛弃的棋子之时,难免有些不舒服。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暗中的白晓笠缓缓现身而出。
“贾俞,你罪大恶极,你可明白?”
“我当然明白,我就是等你来杀我啊,白发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