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你还是看看这个。”
陆双仔细望了墙壁上的人皮面具几眼,将白晓笠带到了近前。
“这是…”
她的视线,就只有模糊的轮廓,好像是一张人脸。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哆嗦着手摸去。
她不止一次托付白天帮她找蜉蝣的下落,有几次,陆双也是在近前的。
果然,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左手蜷缩起来。
这是一张人皮面具。
她摸索了很久。
她最害怕之事,莫过于自己找不到人,无法报仇。
她怕她死的太早,许多的仇还没有报,便撒手人寰。
蜉蝣,她找了很久,找了将近快一年时间了。
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她其实是见过一次蜉蝣的,只是她没有抓住机会将他杀死。
巫医就是蜉蝣,蜉蝣就是巫医。
左手捏的“咯咯”作响,白晓笠狠狠一捶墙壁。
“咯吱…”
不知巧合之下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墙壁内旋半圈,打开。
陆双双眼一眯,走进去。
白晓笠跟来时,只能模糊所见这里是一处存放东西的地方。
一侧的柜子上许许多多像是瓦罐一般的东西,桌上不知摆的是什么,好像是吃的?像是碗筷和盘子。
陆双则看的很清楚。
桌子上,盘子里装着啃食了一半的心脏。
犹豫片刻,行至柜子前,陆双拔刀一挥,瓦罐顿时一分为二。
白晓笠再一次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很轻,轻的令人心寒。
要知道,陆双左手拿刀,指尖拔刀,右手接刀,整个过程只有“蹭”的一声细响。
掌柜白天的武功在她看来已经是深不可测,哪能想到一个蜉蝣城的小小捕头竟也如此高深莫测。
瓦罐里是人体内的器官,瓦罐一碎,冒出些微白烟。
白晓笠依旧摸索着那张人皮面具。
“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所以,还望陆大哥能给我一个机会。”
陆双闻言沉默。
他明白白晓笠的意思,她想要亲手报仇。
“毒女,我可以答应你不出手,可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伤他性命。”
闻言,紧紧攥紧了右手。
不杀他,自己何必出手?
“毒女,巫医牵扯之事甚大,你可知晓,我们端了马家大院,贾俞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可听你所言,你将巫医打伤前后不过三天,贾俞便到了蜉蝣城。”
白晓笠明白,巫医是贾俞生意中很重要的一环。
“贾俞作为天下首富,他与朝廷的关系想必不用我多言,如今贾俞安安稳稳的待在蜉蝣城,不过因我没有证据,还请你多思量思量城中百姓。”
她明白的,自己不能杀人。
不管是为了何人,为了丁雨星的母亲也好,为了城中那些孤寡老人也罢,她都不该。
可她呢?她自己呢?
她蒙冤之时,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她的父母死时,没有人来安慰她。
她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个。
她不曾自私,她也想自私。
“我明白了。”
她会杀人,想必她全力出手,陆双也阻止不了。
所有的后果,她一人承受。
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白晓笠将人皮面具扔向墙壁。
一丝细微的哭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开始在墙壁上下摸索起来。
“你怎的了?”
“里边好像有人。”
白晓笠有些犹豫,却还是道出她所听到的声音。
陆双上前倾听片刻,他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可白晓笠既然说了有人,他也愿意相信,索性双臂用力想要推动石壁。
“救…救救我…”
声音极为虚弱,白晓笠心头一缩。
“快,我确定有人。”
陆双双闻言不再犹豫,退后两步,拔出短刀。
她不知这一刀是怎样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只见刀光一闪,前方模糊的墙壁被一分为二。
陆双挥动双手将烟雾驱散,一道人影倒飞而来。
陆双连忙虚推一掌,内力轻柔将人影接住。
低头一看,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手持一把残破断剑。
“咳,白发毒女,让你看笑话了。”
白晓笠听出了她的声音,好像是云月剑。
来不及问她生了何事,模糊间一道长着三条臂膀的粗狂人影急急冲来。
“退后!”
一瞬间拔出后腰木剑,拦在了陆双和云月剑身前。
陆双反应很快,扯着云月剑退后,白晓笠则是转身一剑削向粗狂人影。
本以为这一剑足以将他臂膀削去,谁想一剑削去,竟卡在了臂膀之中。
听声音不像是削在了肉体上,她倒感觉木剑打在了一块石头上。
脖子突然被第三条臂膀掐住,狠狠一甩,顿时将她扔向了内中。
好在她如今身体不像原先那般虚弱,还经得起这般伤势。
从地上爬起,平息胸口激荡的气血。
“白发毒女,竟然闯进此处,哈哈哈。”
熟悉的声音,让她侧目。
“蜉蝣!”
“正是我,怎么,想杀我报仇?你做不到!”
那道粗狂人影又向她冲来。
“宝贝,去杀了白发毒女,今晚给你生吃一人!”
粗狂人影竟还有几分人的意识?
白晓笠搞不懂,粗犷人性发出些许声音。
“谢…谢主人!”
声音有些熟悉,细想片刻,好似,是丁三妹那畜生前夫?
来不及细想,白晓笠飞身躲过一拳,脚尖在其臂膀之上借力,空中旋转两圈反手握剑狠狠砍向他的脑袋。
她不信世上有三条臂膀之人,也不信有杀不死的人。
是什么障眼法,待她将蜉蝣杀死再来看。
那人三条臂膀同时抬起,转身护在头前。
白晓笠将举轻若重使至极致,一剑下去,先断两条臂膀,再是一声大响。
“嘭”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她一剑斩断,头颅高高飞起,粗狂人影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该死,你敢杀死我的宝贝!”
蜉蝣闪身扑向白晓笠,被她一剑削去一条臂膀。
像是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蜉蝣口中响起痛苦的叫声。
白晓笠一剑刺向蜉蝣心口,她不信,这一剑还杀不死他?
“毒女,不可杀人!”
不去管,木剑狠狠刺入蜉蝣的胸口。
谁知这一剑下去他真的没死,不仅没死还反扑想要打她一掌。
急忙拔剑退后,蜉蝣不要命的往外边冲。
“是你?竟是你?”
像是见了鬼的声音,极速向外的蜉蝣被陆双一脚踹了回来,委顿在地口吐鲜血。
“毒女,你答应我的,不伤他性命。”
陆双看着白晓笠,声音有些低沉。
本就运转了较长时间的内力,她的丹田又有些刺痛。
如今一听这话,双眼涌上一抹猩红。
那她的父母呢?他们该死?
不管不顾,转身一剑就要削下蜉蝣的人头。
她这一剑过于急了,心境使然,无论是剑法还是步法都没有发挥出该有的水平。
陆双猛的上前,拔刀一刀挥向白晓笠。
白晓笠眼前本就是一片白,如今迎这一刀竟生出几分刺眼的感觉。
木剑一瞬间被斩断,冷冷的刀锋像是要将她一分为二。
刀尖最终停在了她喉咙前几寸。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命,不过别人一挥手之间。
她本以为,自己的武功虽不算高,但也算是独树一帜,至少不会与人交手毫无还手之力。
谁知,一切都是虚假的。
她引以为傲的剑法,在别人面前,不过随意挥手就能破去的笑话。
从来都是牢牢抓在手中的木剑,这一刻主动松开了。
这么多年,虽一事无成,但每每想到精进的武艺,总是能得到一点些微的安慰。
可如今,这份安慰被人毫不留情的打破。
双目一瞬间涌上朦胧,白晓笠开口大笑出声。
她状若疯狂,双目猩红,不管不顾冲向刀尖。
这一举动吓得陆双急忙收刀。
他本就是想让她冷静下来,没想到竟弄巧成拙。
“毒女,冷静下来!”
陆双见白晓笠状若疯狂的横冲乱撞,闪身至她身前想要阻一阻她。
谁想白晓笠二指成剑,伸手点向他的胸口。
急忙抬刀格挡,只感觉虎口一阵大力袭来,短刀被这一点点的一分为二。
白晓笠自己却是不知,她只觉四周是一片黑暗,一片虚无。
用尽全身力气破壁而出,白晓笠停在了小山的山边。
不知不觉间,她已置身山巅。
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
可这个高度,摔不死我。
那你就大头朝下,你就解脱了。
大头朝下,就解脱了吗?
陆双一边扛着奄奄一息的蜉蝣,一边扶着云月剑从白晓笠撞出来的洞中脱身。
内中中空,被白晓笠这一撞,内中塌陷了。
一转头,白晓笠已经大头朝下跳了下去。
“毒女!”
这一下吓坏了他。
这山虽不高,但大头朝下必死无疑。
解脱了,解脱了。
心中是诡异的满足。
“白晓笠!”
脑海中的大喊将她叫醒,是小青,竟是小青。
眼中的猩红褪去,求生的意志重新占领高地。
“抓住我。”
云月剑冷喝一声,扑了出去。
陆双一愣神,连忙上前抓住云月剑的脚踝。
死死伸出右臂。
“抓住我!”
白晓笠伸出左臂,终究是差了一截。
眼看就要掉下去了,仿佛听到了娟书琴的叫喊。
左手一摸后腰,细绳掷出。
云月剑连忙抬手,紧紧抓住细绳。
一番闹剧终于落幕,陆双在山顶直抹冷汗。
这要是让白晓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自己也没脸活着了。
一旁的云月剑安抚着白晓笠的情绪,可白晓笠只是沉默不语。
实际上,她在倾听脑海中的声音。
她在向小青诉说,她这段时间的委屈。
“打不过他我们就练嘛,当初我们也打不过龙行天,还不是练出来的?”
“谁让你不在,你若是出言帮我,我怎会打不过他?”
这是白晓笠在埋怨小青。
实际上,二人的武功差了一大截,即便小青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她胡搅蛮缠,毕竟是小青自己说的,她们两个永远在一起,是最好的搭档。
“我…我只是睡了一觉,谁知道一下睡过头了,以后不睡了。”
白晓笠有些开心。
小青的醒来,代表着她不是在一个人硬撑了。
还没从兴奋中缓过劲来,便听到了蜉蝣怨毒的声音。
“白发毒女,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侧目望去,一片白。
只有陆双看见了,蜉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断气了。
片刻后,一只信鸽从蜉蝣的尸体处高高飞起,消失不见。
而白晓笠,放下了左手捏起的银针。
她不想杀了那只信鸽。
她也想问问蜉蝣背后的听雨阁,为何助纣为虐,为什么要杀她的父母?
云月剑离去了。
她说,城里有人托她来此一探究竟。
她不明说,陆双也能想到,托她之人该是富商贾俞了。
云月剑的身份在陆双眼中并不是谜团,她身为内地五城二十家镖局的总瓢把子,与贾俞结友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云月剑会是同伙吗?
陆双思索片刻,否认了这个答案。
“你听到的求救声,是个濒危的女子,我进去时,她已经死了,想必是云月剑在护着她。”
白晓笠只是沉默的跟着陆双下山。
实际上,她无比满足,她的脑海中叽叽呱呱,她再也听不到那些劝她去死的声音。
小青不停的在与她说话,一会要看她如今的住所,一会又要她去看大夫。
白晓笠忽然抬手一摸自己的胸口,随即驻足。
“你怎的了?可有什么不适?”
陆双也是果断驻足,他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没什么。”
胸口处,两枚头簪少了一个。
其中一枚头簪,是娟书琴给她的,是玉簪,被她放在里侧。
少的那一个,是她后买的。
她无事时喜欢将玉簪拿在手中把玩,偏偏眼睛看不清,容易将玉簪损毁,于是自己买了一把相同款式的铁簪代替。
能将她头簪偷走的,也就只有云月剑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何?
“蜉蝣死了,贾俞怎么办?”
“没了证据,官府拿他没有办法。”
陆双苦笑一声,白晓笠看到了他手中空荡荡的刀鞘。
“你的刀呢?”
她的木剑没了,后腰空空如也的剑鞘。
怎么陆双的刀也没了?
“被你一指头点断了,留之无用。”
她还做了这种事?她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