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笠少时曾有一个梦。
她想像剑尛燮一样,一人一剑笑望天下英雄。
也同样是这个梦,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一提起剑法,她可就来了兴趣。
在同福酒楼呆的那段日子,她时常与白天与陆双切磋。
白天那一指头,她怎么也挡不住,陆双的刀,同样能轻易破她的剑法。
她早就不想再拘泥于什么招式了,可事情的发展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想,也没有人陪她切磋。
现在好了,独自一人置身荒岛,除了想她的剑法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起初是准备对着几棵树练剑的,可是仔细想了想,还是罢了。
总共就那么几棵,还有一棵最小的被她拆了做木剑了,都让她拆完了,她成天对着光秃秃的荒岛怕是更难熬。
那怎么办?
无意识的握着木剑来到海边。
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来。
那就算了,练吧。
闭起眼睛回忆陆双的招式,手中动作,开始模仿起来。
片刻后,停下了。
没用的,陆双的刀法很精妙。
无论是手肘还是手腕,都不是她不太灵活的左手能做到的。
果然,还是她自己悟出来的剑法更适合她。
可惜,想要施展剑法需要的铺垫太慢了。
自打从战场上下来,她便不时回想当时情急之下的一举一动。
其实强的不是剑法,也不是她的力道。
强的是由身体旋转后的惯性。
于是诞生出了新的剑法,她出手前总要高高跃起先转个半圈。
那几个破她招的人也是从这里入手,不等她借助自身的惯性便破了她的剑法。
“要是能借敌人的力量将自己转起来就好喽。”
练了半天,没什么成果,白晓笠不禁在心中发牢骚。
这是不可能的,她的木剑本就脆弱,若是借敌人的力道推动自己,她还没转,剑就先断了。
等等,她内力没出问题的时候为什么剑不会断?
因为她以内力灌注剑身,还领悟了几分举轻若重。
“举轻若重,该是无穷无尽的,白发毒女,你还没练到家。”
鬼影那句话又回荡在心头。
她终于有了些许思路,就从她已经入门的举轻若重开始吧。
从最基础的挥剑开始,要做到每一剑都能发挥出举轻若重的感觉。
有了目标,时间便过得很快。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她发现自己真的看轻了这天下武学。
自己以前真的是太骄傲了,以为胜过了龙行天便够了。
这段时间,越练越能发现自己的不足,举轻若重也渐渐熟稔于心。
可她始终不懂,要如何做到无穷无尽?一个人的内力终究是有极限的。
这日,她又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
正自想的出神,海里一阵声音,鲨鱼跃起,扑了过来。
这等小把戏怎能伤的到她?
脚下一用力,躲开了。
没想到在她还没落地的时候,海里又是一阵声音,白鲸竟也扑了过来。
好啊,两个家伙联手来欺负她了。
白晓笠决定给这两头生物上一课,让它们知道自己才是老大。
脚尖在白鲸头上借力一点,又跃起几分。
白鲸扑到了海里。
白晓笠得意一笑,就这?
谁想鲨鱼竟又扑了出来,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她的衣袍。
这一下她在空中无处借力,被鲨鱼拖下了海。
好在岸边的水浅,她还是能站在实地上的。
呛了两口海水,刚刚抬起头,白鲸叫一声,朝她吐了一大口水,顿时满头满脸都是水。
白晓笠气急,拔出木剑就想打。
谁知在这水里和地上又不一样,她的出手速度慢了不是一点两点。
白鲸得意的叫两声,朝她吐两口水,然后灵活的躲开。
鲨鱼也是得意洋洋的游来游去,时不时撞她一下,搞得她狼狈极了。
不过白晓笠慢慢冷静了下来,白瞳闪过一丝精光,开始忍辱负重了。
往后一月,她都会只着小衣,跑到岸边的水里去,白鲸和鲨鱼就会出现开始欺负她。
她的出手速度也越来越快,再过一月,白鲸刚刚现身还没吐水便被她一剑打在了头顶,痛的边叫边游。
白晓笠哈哈大笑,逮着鲨鱼的头一顿捶,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水里练剑也到了尽头。
在岸上的出手速度更是快了不是一点半点,配合她熟稔于心的举轻若重,剑法施展开来,隐隐有了破风声。
可惜,还是做不到无穷无尽,她的内力还是会耗尽。
正当她觉得已经告一段落时,大石头又提醒了她。
这里每天都会涨潮,她每天都会坐在石头上看。
看这潮起潮落,看这世间奇景。
今天也不例外,但是她的鞋袜竟然湿了。
低头一看,大石头都被这每天不停的冲刷冲出来一道裂缝。
不由的叹息一声,这海水还真是无穷无尽。
无穷无尽?
想到此处,忽然张口大笑。
她想,她明白了,她明白该如何练剑了。
这里,有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只怕是穷极一生都无法战胜。
她开始试图在涨潮之时挥剑。
起初,她想的是,若能坚持到退潮,就够了。
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己。
她的内力经过自己这般压榨,渐渐变得深不见底。
仅仅一月,便能坚持从涨潮到退潮。
她开始不满足了。
开始试图挥剑对抗浪潮。
这和只是坚持挥剑又不一样,挥剑只是提升了她的耐力,而对抗,就仿佛对面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她。
在这样的压力下,举轻若重之道进一步融入她的剑法,她随意一挥剑,就是举轻若重。
她也终于明白,什么叫无穷无尽。
但凡出剑,力道之大让自己都心惊。
又过两月,已经能将自己的一套剑法施展开来,从涨潮到退潮,正好一套剑法。
剑法终于大成,她仿佛看到了尽头。
若今生有望回到内地…
再次碰到鬼影,必然不会再让他言没练到家。
再见渡厄真君,自己说什么也要讨教几招。
还有那贼人。
白晓笠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再见到他,必定一雪当日之耻。
可惜了,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如今已经独身在荒岛呆了半年了,一艘船都没见过。
这日,她在浪潮中收剑,待到夜色来时,躺在岸边望着天上的星星。
今夜没有下雨,很是少见。
可惜,也没有月亮。
“小青,我想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是怕死之人,所以才会不停挣扎。”
她确实明白了,承认了自己是怕死的。
她不想死,想活着,活在这个世上。
或许,人只有接受了自己才会进步,才会不断强大。
或许,这才是破茧成蝶的含义吧。
小青没有回话,久到白晓笠都快睡着了。
“你能明白就好,怕死,并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是啊,怕死有什么丢人的。
就这么在岸边听着海的声音睡着了。
白鲸的叫声唤醒了她。
爬起来一看,白鲸的背上躺着一个人。
白晓笠仔细一看,惊喜出声。
“娘亲?”
是娟素婷,娟素婷竟然来了。
白晓笠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慌忙跑到岸边,将娟素婷背上岸。
她呛了水,昏迷不醒。
忙活了一阵,将娟素婷照顾好,生起火,静静的等待她的醒来。
白晓笠来到荒岛之时只是开春,如今半年过去,秋意渐来。
事实证明,她的阴阳诀就是练错了,好在被她鼓捣半天鼓捣出来一门崭新的内功。
每每想到这里,她还有些小得意,高手都是自创武功,她呢?连内功都是自创的。
这门内功思来想去,被她命名造化功。
造化代表新生,恰如她自己一般。
娟素婷的身子不冷也不热,白晓笠凑在她的怀里渐渐睡去。
梦中,又回想起小时候的场景。
姑娘我就是白晓笠!
自己手持一把长剑,横着眼睛看着六大派掌门。
“傻孩子,你醒了?”
她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脸。
睁开眼睛,娟素婷已经醒了。
“娘…娘亲…”
她真是太久不张口了,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傻孩子,梦话说的那么利索,叫一声娘亲都叫不利索?”
娟素婷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高兴。
老天开眼,这样都让她找到了。
梦话?什么梦话。
回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白晓笠的脸上染上一抹红霞。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想向母亲炫耀自己的一切。
当娟素婷看着白晓笠面对浪潮舞剑之时,惊讶的说不出话。
她看不懂白晓笠的武功,也看不懂白晓笠的剑法。
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很寻常,可在她手中便变得不寻常。
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她是自己的女儿。
当白晓笠笑着冲过来时,娟素婷还是微笑着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比自己强又怎么了?反正是自己的女儿。
这几日,白晓笠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在娟素婷的身边,她忘记了那些烦恼。
她也不去问娟素婷是怎么从那贼人手里脱身的,反正若是能回去,自己连母亲那一份也讨回来就是了。
她向娟素婷诉说了这几年的委屈。
当说到娟书琴之时,娟素婷还问了她许久。
“那女子是圣水教的圣女?长得怎么样?”
“长得很漂亮?还做了圣水教的教主?跟母亲比起来怎么样?”
看着白晓笠开心的脸,娟素婷也是万般感觉涌上心头。
她一眼就能看出二人之间的不正常,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这么多年了,自己都不在女儿的身边。
罢了,她开心就好了。
不过,要进她的家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娟素婷哄着白晓笠入睡,又开始看着她的右臂无声落泪。
这一头白发,上次还不是这样的。
还有她的眼睛,也变了,也不知道女儿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第二日,母女二人开始砍树了,准备做个小木阀回去。
娟素婷就是这么来的,她和娟怡情大吵一架,也不管阻拦,径自出了海想要找到白晓笠。
忙活了一上午,将将扎好一个木筏,地面却开始震动了。
地震了?可这不是海上吗?
很快,就发现了,这不是地震。
无法形容的一幕发生了,原本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岛大了好几倍。
这是什么?
白鲸和鲨鱼双双游来,白鲸冲着白晓笠又是吐水又是叫喊。
思索片刻,白晓笠决定骑着白鲸离开这里。
待到二人一人骑着一头飘在海上之时,再回过头,便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原本那座荒岛已经不见了,在视线中的是一头硕大无比的黑色大龟。
“这…这…娘亲…”
白晓笠激动极了。
她从没见过这等奇景,转头望向娟素婷时,却闭住了嘴巴。
娟素婷的脸色惨白,转过头瞪她一眼。
“小笠,万万不可将今日所见说出去,谁也不行。”
白晓笠从没有见过母亲如此严肃的神情。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里确是有了疑问。
无名海,到底是什么?
据她所知,无人曾踏足无名海,可如今,她和母亲都是亲自踏足了,还活在这世上。
这个世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母女二人在白鲸和海豚的背上待了一下午,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时,终于看到了陆地。
准确的说,不是陆地,而是困龙山的山脚下。
二人上岸,白晓笠伸出手摸了摸白鲸的头。
“多谢白鲸兄了。”
白鲸朝她叫两声,又吐了一口水,转身游走了。
鲨鱼也游了过来,蹭了蹭她的手,走了。
娟素婷却变得有些奇怪,她似乎忘记了亲眼目睹的一切,只是不停的说骑着鲨鱼有些腰酸背痛。
困龙山只有一个出入口,二人所在之地也没有任何人。
这样也好,免得她还要忍受旁人异样的目光。
搀扶着娟素婷,一路沿着小路走,天色越来越暗,好在她的眼睛还能看得清。
临到入口时,白晓笠止住脚步。
她看见了,有许多的人等在入口处,像是在等待着谁。
“婷儿,还藏着做什么?”
是那贼人的声音。
白晓笠猛的一握拳。
拔出后腰木剑,现身于人前。
“贼人,我说了,若我还有命在,定会一洗当日之辱。”
临现身前,她还推了娟素婷一把,是以娟素婷没来得及拉住她。
“娘亲,你先离开,待我摆脱了贼人再在村子里见。”
她已将自己曾落身的村子告知过娟素婷,是以一现身便亮出兵器,冲向娟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