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白晓笠如约来到了蜉蝣城。
一进天魁场,管事便迎了过来。
她的特征太明显了,满头的白发,即便换了一张面具,也能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天魁三十席,可是来赴约的?”
“自然。”
递出自己的令牌,白晓笠收回了手。
“可要做赌注?”
反正是赢白天的银子,有何不可?
“自然。”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襟,却没有摸到该有之物。
离开北海前,娟怡情大手一挥甩给她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她记得就放在胸口衣襟处了。
仔细一想,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还真不知道,白天还有这一手。
原来他便是盗祖。
心头又一疑惑解开,白晓笠咧嘴一笑。
“罢了。”
“怎么,小毒女没银子了?”
一旁传来一句打趣声,轻佻无比。
是一名头戴斗笠的公子哥,衣衫半开,怀中抱着一柄短刀。
这人是天魁十六席,采花公子。
采花公子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传闻喜欢调戏各路女子,白晓笠也曾是他的目标之一。
不过自从打过一场后,采花公子便放弃了。
“皮又痒痒了?”
出言刺他一句,白晓笠左手微微一动。
采花公子立时蹦出老远,张口大笑。
“我可是金主,你对我恭敬些。”
言罢,拿出几张银票,递给管事。
“全压小毒女胜,输了算我的,赢了分她五百两。”
白晓笠摇摇头,径自脚踏步法跃上擂台。
“天魁三十席小毒女对阵天魁三十五席刀圣,最低五百两,半柱香后开始!”
呵,好威风的称号。
无视了吵闹的声音,白晓笠靠在擂台的绳子上,闭眼静静等待。
半晌后,周边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白晓笠睁开了眼睛。
对面一人,脸戴黑白相间的面具,坐在轮椅上,默默等待。
已经无需多言,她也总算明白那日为何不肯见她。
正想说些什么,管事一敲手中锣鼓。
“比赛开始!”
侧头躲开几枚暗器,木剑连鞘带剑抓在手中,打落其余的几枚暗器。
嘴上缓缓挑起一抹弧度,还真是出手不留情。
许久不见,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过,刀圣嘛,怎么能让你只用暗器?
随着身前暗器越来越多,白晓笠开始缓缓后退。
看台之上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没有人能想到,白发毒女竟然会被压制了。
其实不然,他们只是不懂,白晓笠已经悟出了新的门道。
与龙行天几人的大战,处处游走于生死边缘,让她明白了一些道理。
找到敌人的弱点,才是致胜的要诀。
她也不会再莽撞的让自己置身险境,而是开始引诱敌人进入陷阱了。
越退便越靠近擂台边的绳索,借力的地方也在那里。
娟书琴看出了她的意图,暗器不再打她的正面,而是双手不断交换,岂图阻拦她的意图。
然而白晓笠也有自己的奇门武器,那条细绳被她掷出,缠在了擂台的绳索之上,用力一拽,已经飞速靠向擂台边缘。
娟书琴停下了手中暗器,转眼间从后腰摸出一把短刀,持在右手。
白晓笠已经借着绳索的力道飞速而来,挺直了木剑刺向娟书琴。
“唉。”
无奈叹息一声,本以为练了这么久,总能看到她的尾巴,没想到差距还是这么大。
白晓笠的速度太快了,她只能使出最后一招。
短刀反手在握,狠狠向上一抬。
这招刀法,好生厉害。
白晓笠都吃了一惊,不过她还是看出了这一招的意图。
手肘一动,木剑刺出的方向偏离些许,绕过了这一刀。
自己已经输了。
娟书琴暗叹一声,还是将后招使出。
短刀自上而下落下,势头甚急。
白晓笠有数种办法破开这一刀,不过,她不想伤了娟书琴。
最后,左手握住剑鞘,剑柄正好接住这一刀的刀尖,短刀再也无法落下。
“认输。”
随着娟书琴清冷的声音落下,台上顿时阵阵嘈杂。
有些人在欢喜自己赢了银子,有些人则在琢磨白晓笠的一招一式。
盗祖和一个全身衣衫褴褛的老人坐在角落中。
“如何?”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有回答。
再转头,已经没了人影,盗祖不禁苦笑一声。
白晓笠上前,伸手搭上了娟书琴的轮椅。
“终于舍得见我了?”
“怕你嫌弃我是个残废。”
白晓笠无奈一笑。
“你都不怕我是个怪物,我又怎会嫌弃你?”
推着娟书琴远离了人群,白晓笠开始伸手探她的腿。
“没用的,治不好了,你不嫌弃便好。”
白晓笠指挥她的造化功游走于娟书琴体内,渐渐发现些名堂。
“怎会治不好?”
只不过是时间久一点罢了。
正想着手试试,有人来了。
白晓笠起身,是江墨淑。
“教主,圣女。”
娟书琴微微颔首,江墨淑凑到了她的耳边。
片刻之后,娟书琴略带歉意的看向她。
“抱歉…”
白晓笠摇摇头。
“小笠…你可愿随我回到圣水教?”
“自然。”
这次,没有再拒绝。
“待我办完这里的事情,便去寻你。”
娟书琴有些激动,声音略带颤抖。
“好,我等你。”
短暂的见面,二人就此分别。
目送二人离去,白晓笠靠在墙头,抬眼望着天空。
叹息一声,缓缓离开了蜉蝣城。
她又有了新的事忙,翻阅医书,治好娟书琴的腿。
人一旦忙起来,就不会再关注时间。
当她找到自己合适的方法之时,三天三夜已经过去。
侧目一看,全都是她喝完的酒壶,不禁无奈一笑。
夜深人静之时,白晓笠又坐在了山头上,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一旦闲下来,不免会回想这几年所发生的事。
细想下来,还真是一事无成。
叹息一声,抬起左手,手中的酒壶却不翼而飞了。
略微一愣神,侧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了一人,还是个怪人。
之所以说他怪,是因为明明一副和尚的模样,身上穿着的,却是乞丐的衣服。
“前辈,不告而拿,是为偷。”
伸出左手,试图抢回酒壶,却没想到一抓一个准。
手中用力,想要夺回酒壶,没想到怪人整个身子都被她这一拽给带动了。
下一瞬,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整个人推的重心后仰,栽下山头。
当她再次爬上来之时,惊疑不定的看着怪人。
她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栽下去?
“你这小女娃,年纪轻轻便唉声叹气的,老和尚可没偷,问了你你没回话。”
怪人左手拿着一只烤鸡,右手持着她的酒壶,一边吃一边喝,好不悠闲。
“前辈,得罪了。”
拔出后腰木剑,今天势必抢回这壶酒。
不是她不舍的给怪人喝,而是她也就这么一壶了。
一出手就是自己最拿手的剑法,自身转了半圈挥出一剑。
“嗯,好剑,好剑。”
连酒壶都没放下,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挥的时候没什么力道,打在她的剑上力道却大的很,着实让白晓笠吃了一惊。
也好,借着力道,木剑顺势点向他的手腕。
“哎呦?”
这一下像是出乎意料一般将酒壶给夺了回来,怪人也将烤鸡放下,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再来,再来,多用两招。”
白晓笠也不客气,将整套剑法使了出来。
怪人越打越是兴起,渐渐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
双手合起,抓住她的剑身。
白晓笠用力一抽,想要将木剑抽出来。
没想到怪人整个人都随着她转了一圈,随即怪人落地,一股大力带动她飞了出去。
“哈哈,好玩,好玩。”
当白晓笠再度回到原地之时,一壶酒已经被他喝了个光。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白晓笠是真的服了,这怪人刚才将她甩到了山下去了。
头也不抬,嘴里塞满了鸡肉。
“嗯…前辈…洪小八…”
光顾着吃,也不管白晓笠震惊的眼神。
这怪人,就是丐帮帮主,洪小八?
“洪小八才是真正的怪物。”
娟怡情的话又回响在耳畔。
这等武功,确实是个怪物。
“哦,对了,你和剑尛燮什么关系?”
洪小八能看出她的门道是应该的,毕竟当时二人齐名江湖。
“前辈,晚辈不才,收敛了师父的尸骨,看过了师父的剑法感悟。”
知道了洪小八的身份,白晓笠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倒是洪小八有些不乐意了。
“你这女娃娃真是无趣,前辈长前辈短的,快快坐过来。”
白晓笠只得坐在了洪小八的身边。
“剑尛燮的徒弟,嘶…没想到左抢右抢到头来还是被别人给抢先了。”
洪小八看她的眼神让白晓笠有些发毛。
“前辈?”
这传说中的人真是古怪无比,也不理会她,依旧自言自语。
“嘶…不行,师父不让我收徒,可我又没那机会和剑尛燮交手,现在他死了,我该怎么做?”
“前辈?”
洪小八看她一眼,忽然一拍大腿。
“我不能收徒,我可以和她结拜呀,这样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教她了?我洪小八的妹妹,武功怎能这么差?”
她的武功差?或许比起洪小八这等人来说确实差吧。
可现下,白晓笠撒腿就跑。
开玩笑,她何德何能,和洪小八这等人物结拜?
说出去怕不是要被别人笑掉大牙。
正自跑的欢,却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转过头,洪小八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整个人被她带着跑。
这真的是超乎了白晓笠的认知,一个大活人,怎的像没重量一般?
立时便停下脚步,洪小八也收回了手。
“那个…那个…那个…对,白发毒女。”
挠了半天头,才想起来自己不知她的名字。
“白发毒女啊,你愿不愿和我结拜啊?”
开玩笑,她怎不愿意?
只不过,她真的配不上。
“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结拜还是算了。”
“你是觉得,老和尚不配?”
“怎会?”
白晓笠失笑。
开玩笑,是她不配。
洪小八又挠了挠头,似乎想不明白她为何拒绝。
“那…是看不上老和尚?”
“前辈言重了,莫要折煞晚辈。”
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洪小八能看上她都不错了,只不过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一个是名震江湖的丐帮帮主,一个是恶名远扬的白发毒女,怎能相提并论?
“前辈,是晚辈不配与您结拜。”
她这么一说,洪小八就懂了。
摆摆手,叹息一声。
“你怎么那么在意旁人的看法,你情我愿不就好了?”
“不可,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
白晓笠张大了嘴,答不上话。
算了,她还是跑吧。
可很快,她发现她跑不了。
侧头一看,洪小八又是被她带着跑。
“你跑什么?”
还真是个怪物。
暗叹一声,拔出木剑挥出一剑,剑身又被抓住。
这下她学乖了,力道使出之际松开了手,洪小八被她甩了出去。
跑了许久,终于松了一口气。
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几步,洪小八早已侧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等着她来。
“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跑的倒是挺快。”
苦笑一声,这次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这下真是没辙了。
苦笑一声,就这样坐在了地上。
“前辈还望三思。”
“三思什么?不过是与我结拜,怎么和杀头一样?”
“因为…”
“身份不配。”
“对,还有…”
“还有你恶名远扬,我名震江湖,不能相提并论。”
白晓笠愣住,苦笑一声。
“对。”
“你就跟我说,你愿不愿意和我结拜?”
愿不愿意?自然愿意。
白晓笠点了点头。
这下洪小八高兴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折了几根草当做香,插在地上。
白晓笠不解,不是二人结拜?怎的四根草?
“愣着做什么?你的二姐和三姐没在,还不快磕头?”
白晓笠暗自松一口气,原来还有旁人。
就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洪小八按着头磕了三下,嘴里还念叨起来。
“我洪小八和…和…小妹,你叫什么?”
“我洪小八和白晓笠,和…和…和二妹三妹,一见如故,今日结为异性兄妹,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呸呸呸,也不求同年同日死。”
一通狗屁不通的誓言下来,洪小八咧着大嘴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哈哈大笑。
“小妹。”
白晓笠还能做什么?唯有苦笑。
这些前辈都还真有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