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阵!”
当头的莫桀骜暴喝一声,一剑砍下。
白晓笠抬剑便格,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全身力道收起。
许是这一剑的力道小的出奇,莫桀骜都愣了一瞬。
白晓笠已经被这一剑飞快打向地面。
剑阵才刚起,脚下连动,将微微抬起的剑尖聚拢一处,坠下之时猛然发力一半,又收回。
下一瞬,白晓笠整个人被弹到了不该有的高度,比莫桀骜还要高上几分。
出剑,挺刺,剑尖再度微微一斜。
如同预想中一般,莫桀骜的怪剑点在了她的剑尖之上。
此时的白晓笠全身收力,被莫桀骜这一剑带动的飞快旋转一圈,反手持剑,猛然发力。
在无名海上每日琢磨的剑法施展开来,在空中连出三剑,二人落地。
“叮”的一声,怪剑落地,莫桀骜苦笑着举起双手。
白晓笠虽没破了剑阵,却凭借着一出收发自如巧妙脱离剑阵,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不打了不打了,本想让你见识一下这衡山剑阵,没想到还没施展开来便被你脱身了。”
莫桀骜的声音有些郁闷之意,白晓笠轻笑一声。
这种感受她懂,以往她也没少经历。
“贵派欢迎客人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我还以为莫掌门忘记曾邀我拜山了。”
“你还好意思说?”
大手一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
“我邀请你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怎的你反而拜了少林的山头,却不来我这里?”
白晓笠闻言愣了一瞬,复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当时不过突发奇想,想着少林寺可能知道娟书琴中的什么毒,哪里有空想着去各派拜山门?
“莫掌门,你误会了,我…”
“好了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知道你要来,略备茶点,快随我来。”
“莫掌门怎知我要来?”
“自然是老…”
只见前方的莫桀骜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白晓笠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莫掌门,可还好?”
“自然…自然…”
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
“这里是衡山,贵客来临我又怎会不知?莫要多问了,速速跟来吧。”
这一番话把白晓笠的疑惑堵了个结结实实,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多问。
临进大殿,白晓笠忽然看见一名弟子端着饭食走向大殿后侧。
“莫掌门,不知那里是何处?”
指向大殿后侧,莫桀骜侧头注视于她。
“哦,你有所不知,说来还要道一句抱歉,我的师弟曾在边境做了错事,被你斩去一条臂膀,我要他面壁思过,将他关在了后殿。”
莫桀骜这么一提,反倒是将白晓笠闹得有些不好意思。
“莫掌门大度,晚辈佩服。”
莫桀骜饶有兴致的望着白晓笠。
初次见面,还是个冷若冰霜的疯丫头,许久不见,竟像是变了个人。
“大度?这你可说错了。”
“万事都要讲个理字,且不说现在,就算当时衡山与圣水教也已经结盟,这背刺盟友之事本就令人不齿,何来大度之说?”
莫桀骜的武功虽不高,但为人做事自成一道,着实让人佩服。
白晓笠正暗自感叹,忽然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
“敢问莫掌门,可否带晚辈前去看看?”
“这有何…”
“什么人?”
白晓笠刚刚分明听到了“咻”的一声,那分明是有人在掷暗器。
看着白晓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莫桀骜挠了挠头。
“毒女,你听岔了吧,这里可是衡山剑派,怎会有人暗藏?走了走了,先去品品我准备给你的茶点,随后便带你去见师弟。”
也不让她说话,径自拖着她进了大殿。
白晓笠临进门前还往大殿之上扫了一眼。
“她发现我们了?”
“没有,若发现了,刚才便上来了。”
“都怪你,你可是见过她的,怎的也不告诉我她这般敏锐?”
“且不论你也曾见过,我上次见她,她还没这等武功。”
“你…你没劲,没劲透了!”
一片寂静无声。
半晌后。
“你就不担心那边?”
“有何担心?一派建立百年之久,我又能护他们多久?”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带你去看花,如何?”
“好呀好呀,走吧。”
也没有人发现,两道人影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开了衡山剑派。
主宾双双落座,白晓笠喝一口茶,缓缓开口。
“莫掌门,最近少林可相安无事?”
“这是自然,不久前扶平掌门还与我飞鸽传书呢。”
放下手中茶盏,莫桀骜开口。
“只不过,和你们圣水教还是那个样子。”
“圣水教?和圣水教有什么关系?”
刚想道出从毒千海那里收货的情报,便被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不知道?你不是圣水教的圣女吗?”
“这…”
是倒是是,就是从来没管过什么。
情报倒是没少给她,但她也只是选择性的看一看罢了。
当年圣水教,如同今日听雨阁一般。
莫桀骜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解答给她听了。
“少林寺与你圣水教早就断绝了联盟关系,是因为贵教将圣水城的官府给赶了出去,二人意见不和,于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将官府给赶出去了?”
白晓笠有些震惊,怎么会生这种事情?
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圣水教虽不小,可与朝廷比起来也不过九牛一毛,怎会行这等荒诞之事?
“是啊,贵教教主娟书琴做的决定,早已施行多日了,你怎的一点也不知道?”
她怎会知道,那段时间被心病缠身,只顾着躲,哪里会关注这些事情。
“那,衡山呢?”
想来扶平与娟书琴的不合也是因为怕引火烧身吧,毕竟少林明面上是名门正派,而圣水教已经做了十几年的魔教。
“这跟衡山又有什么关系?”
莫桀骜轻笑一声。
“且不说究竟会不会引火烧身,放眼于各地官府,哪里不是怨声倒栽?借老祖的一句话,养那么多吃干饭的还不如反了他们。”
这话更是让白晓笠瞪大了眼睛。
曾经扶平所言的五大高手她也已经见过三个,都是各有各的特点。
洪小八是个老顽童,无论什么事都是笑呵呵的。
渡厄真君人如其名,神秘,活像个神仙。
至于怡情公,大大咧咧,凡事不过心。
如今听来,这赤焰狂魔好像也是个不怕事大的主。
“走吧,你不是要去见见我那师弟吗?毒女,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已废他一臂,切不可伤他性命,毕竟是我的师弟。”
“怎会?”
白晓笠失笑。
如今决定放下仇恨,活的开心了不少。
再者说,冤有头债有主,杀她父母之人,她已亲自手刃,又何必再伤旁人性命?
“你有分寸便好,走吧,待到午时,你我把酒言欢一场,待到傍晚,你我再切磋一场。”
看到莫桀骜兴致这么高,白晓笠嘴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待明日再与他细说,先去见见那位莫开口再说吧。
见到莫开口那一刻前,白晓笠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那本易容术,她并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但也看了大半。
听雨阁仗之傍身之技,绝不简单,白晓笠虽没亲自试过,但也一眼便看出了面前之人的伪装。
当她伸手扯下所谓的莫开口的脸时,一张阴沉的面孔现于眼前。
莫桀骜立时上前一步。
“你是何人?我师弟何在?”
那人阴笑两声,忽然伸出双臂横推一掌。
此前根本无人能想到这人竟是个健全之人,莫桀骜也吃了大亏。
慌忙之间抬手格挡,被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之际,腰间怪剑也被抢了过去。
“挡我者死!”
那人大喝一声,直直冲着白晓笠而来。
这也多亏了白晓笠掩饰的好,一头白发丝毫不露,斗笠也将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不然说不定这人也不会主动冲上前来。
拔出后腰木剑,看准那人手腕,闪电般刺出手中木剑。
那人显然没想到白晓笠的武功这么高,仓促之间就只是挥剑格挡。
剑势一变,先打怪剑护手,再点那人手腕,怪剑脱手,顺着木剑剑身一直滑至一半才落地,那人也捂着手腕后退,面色痛苦万分。
“你…是何人?敢管听雨阁之事,不怕死吗?”
听着这荒诞的言论,白晓笠却笑不出声。
虽讲究一个万法相通,但她能一眼便看出这人的伪装,也在于怡情公在书中的注释。
易容伪装的再好,也有破绽,听雨阁的破绽,就在于眼睛,而她也是靠着眼睛的破绽扯下了这人的伪装。
再加上刚才的一番言论,这人必定是听雨阁中人。
先是圣水教江墨淑,又是少林衡山,现在连听雨阁都牵扯进来,到底所为何事?
还有昨夜听到的那番言论,右相入局?这一切到底何意?
逼问出了这人的名字,金玉。
这人是怡情宫的四大弟子之一,排行老三。
四大弟子,金镯,金环,金玉,金石。
从怡情公口中得知,金镯已经死了。
联想听雨阁许多人叛教之举,白晓笠又想起了笑面倡优。
他是否又是整件事的推手?
做这么多,到底为何?
想着这些的时候,白晓笠已经骑着酒鬼,莫桀骜带着十余名弟子跟在身后,往少林赶去。
另有一路人马,由莫出鞘率领,带着四十余名弟子赶赴北海,潜伏在圣水城中。
这是莫桀骜听闻白晓笠的情报所做出的判断。
当看到莫桀骜有条不紊的做出安排时,白晓笠才明白,或许莫桀骜也感觉到了什么,只是缺了些许佐证。
这个佐证在到达少林寺山门前也有了答案。
从中走出迎接的是扶善,而不是扶平。
“莫掌门?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请入寺!快请入寺!”
“不忙,我且问,扶平大师何在?”
扶善的脸色变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师兄出寺入世去了,莫掌门不知?”
这回答倒也算是合理,少林寺有规定,包括住持在内,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入世修行。
入世便是让寺中僧人出寺,去到任何地方,去体会民间疾苦,也称修行。
这规矩也是渡厄真君定下的,无人不服。
“倒是巧了,你说扶平大师也真是的,前几天还飞鸽传书邀我到寺中做客,自己反倒是入世修行去了。”
果然,这话一出,扶善的脸色再变一瞬。
早已提起小心的二人自然也没有错过。
“罢了,来都来了,不进去吃几顿少林寺的斋菜,又怎能弥补这一道的风霜?”
“莫掌门说笑了,快请进,快请进。”
扶善的身影胖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怎么吃的。
按理来说,出家人吃素不吃肉,又怎会胖?还胖成这样?
“嗯,有劳带路了。”
将手中怪剑递给身后的白晓笠。
白晓笠怔然一瞬,随即伸出左手接过。
“这位是?”
扶善早就想问了。
一个莫桀骜单枪匹马的,翻不起什么水花,可还是多问一嘴的好。
“是我最近新收的提剑小童,我师弟的表妹。”
莫桀骜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口中的回答也是天衣无缝。
只有暗中的白晓笠有些心生佩服。
果然是老江湖了,自己道出一直跟扶善在一起的莫开口,打消扶善的疑惑。
都说莫桀骜人如其名,桀骜不驯,可在她看来,这人老狐狸了,果然,人都是两面的。
“你多学学人家,光佩服有个什么用?”
“我都学会了,还要你出谋划策?你岂不是天天睡觉去了?”
“哼。”
“哼。”
与小青斗一句嘴,白晓笠跟上了前方众人的步伐。
此时正值正午,正是寺中僧人用餐的时候。
“哎呀,我可是想这一口素斋很久了,快去给我拿一副碗筷来,我要大饱口福!”
“不不不,贵客临门,怎能吃糠咽菜?莫掌门稍等,待我稍作准备。”
与白晓笠对视一眼,莫桀骜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扶善师侄了。”
被带到一处房间内,扶善出门。
很快,白晓笠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仔细一想,正准备开口。
莫桀骜已经凑到了她的耳边。
“莫出声,记住,你是个哑巴。”
心中无声失笑,白晓笠伸出左手,在扶手之上反复比划。
莫桀骜余光扫过,心中有了数。
“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