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老道士已将烧黑的符纸吹散,好巧不巧,那些符纸正好落在了正打开门的老太太头顶。
“什么糟乱东西?”
老太太挥挥手将符纸打散,却惹来道士怒吼:
“妖孽,哪里逃?还不快快现原形!”
老太太:“……”
胡老大这是从哪请来的道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唱大戏呢。
看在对方这般卖力的份上,老太太也十分配合。
“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老太太双目紧闭,两只手在胸前不断挥舞,一副惊恐到极致的模样。
两位道士:“……”
老太太这一手好戏,让两位道士无所适从。还是在胡老大的暗示下,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大胆妖孽,不在深山修行,竟敢擅闯人间。今日等贫道收了你,定要你一家老小陪葬!”
哇,好大的威风,竟要她一家老小都要死于非命。
老太太更胆怯了,畏缩着身体不敢看人。
老道拿起拂尘在空中装模作样甩弄了几下,风声破空而来,似带着长箭要钻入身体。
老太太一边装作惶恐,一边在老道的拂尘即将甩在她身上时,猛然一拽,不但将拂尘拽入手中,就连拂尘那端的老道也未能幸免,被拽得打个踉跄。
“你……”老道一慌,从未想到老太太竟会如此。
但更让他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做法做得有气无力,不如让我来教教你吧。”
老太太莞尔一笑,也没见她什么用力,老道手中的拂尘像有了生命似的一下子钻进老太太手心。
拿着拂尘的老道控制不住自己朝着老太太的方向而去,却在下一刻被老太太拿着拂尘顺手敲上了额头。
“啊,啊……”老道捂着额头直跳脚,再也不敢去抢老太太手中的拂尘。
从头到尾,老道挨了一下又一下,平日里软绵绵的拂尘现在则像个棍棒一样,打在身上浑身疼痛难耐。
另一个老道见老太太这般威武,吓得站都站不稳,更不想待在这里成为老太太第二个出气筒。他撇下好友,转身就要逃跑。
然而,面前却不知何时挡着一个人,他往左,她挡左;他往右,她挡右。
“你……”
老道气恼地瞪着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妇人,正要叱责,却惊于妇人眼底的威严。在这份威严之下,他整个人仿佛被订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艾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那边已经打完人的老太太,面容欣慰。
“您早该揍他,我瞧着都来气。”
什么“妖孽”、“哀星”的,上回那帮道士她就想打了,这回的两个简直往枪口上撞。
“这个就让给我吧?”
张艾意有所指的话,老道还没认清形势,老太太已拱手相让。
“给你,给你。”
老太太一点儿也不私藏。
老道还在迷茫当中,看着越来越近的张艾终于回过神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啊……”
回应他的是张艾迅猛的拳头。
张艾的力气虽然不如老太太大,但她的武功比老太太强。一拳头下去,老道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散架了,哪里还敢置喙其他?一个劲儿求饶。
招摇撞骗的道士被打了一顿,村民们这时候也露出头来,在一旁拍手叫好。
经过上回的事,村长将他们好一顿教育,现在的村民们很明白,上河村能够有今日光景全赖老太太出力。
而今,有人要打杀老太太,那便是与整个上河村为敌。
张艾打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将老道拦腰抱起扔到一旁。老道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料,一旁的村民仿佛得了什么信号一般,群起而攻。很快他就淹没其中,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了。
胡老大见此两股战战,人是他带来的,也是他要除掉老太太。只是老太太本事打着哩,竟能趋势这么多的村民。
想到张艾翻手捶打老道的身影,胡老大的目光骤然紧缩。张家,张艾……
不行,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胡老大打算趁乱离开,反正他现在是百毒不侵之身,还有金钱傍身,到哪里也饿不死。
只是他前脚刚动,本来还离他老远的老太太,竟瞬间移动到了他面前。
胡老大大惊失色,还没等老太太动手,他已跌坐在地。
“你,你……”他指着老太太,一句话说不出来。而此时的胡家人已经站在老太太一侧,一副与老太太同仇敌忾的样子。
谁是敌?
看看倒地不起的胡老大,一目了然。
“别打了,别打了。是胡老大请我们来的,他说只要认定他娘是妖孽,就给我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不堪殴打的老道终于吐露真相,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盯上老太太,还不是胡老大作孽?
当儿子的编排自己的亲娘是妖孽,还要打杀除掉,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没有。
不可能!
在村民们心中,胡老大还有秀才公的威望存在,他不可能干这种事。
既然不可能,那肯定是老道在说谎。
打,继续打!两个一起打!
本因为能逃过一劫的老道,哪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说句实话反而被打得更严重。这下倒好,两个老道都遭到了村民殴打,正所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村民们可以不理老道的证言,胡老大却不能不理。而面前的老太太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得他毛骨悚然。
胡老大打了个抖索,仿佛又回到山林间,那种被老太太支配的感觉让他再也生不起丝毫反抗。
胡老大不能不理老道的证词,老太太就更不能不理了。
“儿子,你还认为娘是‘妖孽’吗?”
她柔声询问,那慈爱的目光仿佛一个温柔慈母,背负着被孩子误解的目光,也要化解误会。
但在胡老大眼中,这就是吃人不眨眼的妖怪,她不过是徒有他娘皮囊的妖孽,怎么能当他的娘?
但胡老大不敢说。
胡家所有人,包括上河村所有人都认可的妖怪,他想要保下小命,只能与虎谋皮。
他是百毒不侵,可不是刀枪不入!
想通这点后,胡老大的认错态度别提多迅速。他一下扑倒在老太太脚下,声泪俱下控诉道:
“娘,我,我也是听信谗言。我无心的,娘。”
他抱住老太太的大腿,好话说尽。
正在殴打老道的村民们停下了动作,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作为上河村长达二十年唯一的秀才公,胡老大的形象可谓家喻户晓。那本该高高在上的存在,此刻却像块烂泥般跌落尘埃,不过再看看他光秃秃的头顶,还有那不正常的脸色……这一刻,上河村的村民们从来没有这样清醒地认识到:胡老大已经不是秀才公了,那些光环也已逝去。
胡老大比村民们认清得更早,所以他能舍下脸面,只求老太太开恩。
老太太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儿子,舍又舍不掉。长得又这么吓人,藏在家里别出去祸害人吧。
对于老太太轻易原谅了胡老大这件事,村民们都没什么可说的。
胡老大带着道士到家里来打杀自己的亲娘,而老太太却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谁听了不说一句大义?
怎奈胡老大不争气,没了秀才的身份后得了失心疯。
胡老大疯了,几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既然是疯子,关在家里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说老太太一句不是,反倒极为认同。老太太在上河村的威望空前高涨。
但是再高涨,也抵不过糟心的儿子搞事情。
“你说什么?”
老太太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否则,她怎么听见胡老四说他要迎娶飘雪了呢?
“娘,我要娶飘雪为妻。”
胡老四又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这回听明白了,哦,没有听错。
没有听错,但是这话怎么能从胡老四口中说出?
老太太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她静静听着胡老四的“无可奈何”,一颗心沉到谷底。
上辈子,胡老四和姜氏一辈子也没生出儿子,没有妾室,没有和离,更没有再娶。
可这辈子,明明胡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四房一家却分崩离析。
现在胡老四还要另娶?
他是不是忘记了当初对姜氏的承诺,是不是忘记了纳妾就是为了生个儿子,而不是为了另娶?
胡老四没有看出老太太的不喜,还在喋喋不休。或者说,他看出来了,但也依旧我行我素。
老太太都怀疑胡老四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他怎么处处为飘雪考虑,一点儿都不顾及姜氏?
“娘,我的儿子不能当庶子。飘雪这样年轻,跟着我,她受了不少委屈。我想给她一个名分!”
“名分”二字胡老四说得斩钉截铁。
老太太都快无语了,这都牵扯到名分了,胡老四是不是忘记,当初纳妾的时候他还很不喜飘雪?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老太太也左右不了胡老四的心意。
只是,她只是退一万步来讲。若飘雪真成为了胡老四的正牌夫人,那她算不算在祖宗要她护着的胡家人之列?
祖宗之前可没提这里面还有飘雪的事。
系统也犯了难,老太太让系统赶紧联络祖宗,问问这件事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