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轩眯着眼睛看看吕良越晒越白的小脸,再看看林峰那张会反光的黑脸,不禁啧啧的摇头。
嘴上道:“林指挥使可不能亏待了吕良,应该让他把好处占尽,最精锐的人马由他选,最精良的装备任他挑,往后您想升将军,多半要指望吕良抬轿子。”
“我不升将军也不会亏待吕良!”林峰一头躺倒在地上,“精壮士卒、良马全给了他,他自能带出千余人的锐骑,可我到哪里去找铠甲?”
“您就不会去总镇署倒苦水么?要不就厚着脸皮借,卫所军只有军官才配备锁子甲,可许多军官一辈子都不出战,那些盔甲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来派上用场,大不了等战事平息后再还给他们。”
“我说你小子······哪来这么多鬼主意?嗯,这法子说不定管用!”
“嘿嘿嘿······卓轩为了您可谓是殚精竭虑啊,但愿林指挥使莫忘卓轩的好,往后别忘了投桃报李,至少,您有了儿子得让我取名,我可是读书人,嘿嘿。”
林峰撇撇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我至今没有婚娶,但已经给未来的儿子预先取了名。遗憾。”
还遗憾,你认得几个字呀?装什么斯文!
“该不会是大头、小头之类的好名吧?”
“嘿,还真带一个小字,叫小轩。”
小轩?小轩!撞名了,咱们的辈分摆在这儿,也不避讳避讳么?
“林指挥使,那我该叫啥?”
“大轩呀!以示区别嘛。”林峰欠起身子,笑道:“当然,你也可以得到好处,比如,到时候你的岁数若是合适,完全有资格做小轩的义父嘛!”
“您觉得大轩给小轩做义父,合······合适么?”
“合适呀,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
不待卓轩发声,林峰笑道:“还有别的好处,比如,每年过年的时候,你可以给小轩许多压岁钱,别人就不行。”
我去!
娘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怎么玩都玩不成兄弟!
吕良喘着粗气登上坡来,顺势往前一倒,趴在草地上。
“林······指挥使,营兵、牙兵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的马是轻装,但是······人全是重装,咱们的人与马都是轻装,轻装士卒与鞑贼实战,会吃大亏的!”
“正说这事呢。”
林峰心事重重的站起身,就在卓轩身前踱来踱去,晃得卓轩头晕。
“诶,卓轩,这打仗与练兵相比,消耗的粮食也不见得多,只要战前舍得投入装备,真打起来,耗费的银两或许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林指挥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哎哟······头疼。”卓轩平躺在地上,四肢一伸,摆明了不想搭话。
林峰在卓轩身前蹲下,“择个日子到我那里坐坐,酒管够。”
卓轩睁开眼,旋即闭上,“喝不惯大坛烧酒,越喝越头疼。”
“是小坛秋露白。”
卓轩麻利的坐起身子,“有酒无菜,空饮易醉。”
“放心,吕良很会料理美食。”
“嘿嘿嘿······”
卓轩爬起身来,来回踱步,林峰倒是定在原地不动。
“打一场数十万人规模的大会战就不必去想了,咱们退而求其次,假如明军组建五万精锐骑兵远征漠北,因路途遥远,每人至少须带两匹战马,一战下来,若不败,大概会有五成战马战死、累死、病死,五万匹上马每匹值银六两,合计损失三十万两白银······”
“三十万两!”
林峰惊得合不拢嘴,那边吕良也一躬身爬了起来,惊讶的望着卓轩。
“抚恤阵亡将士,医治受伤士卒,其开销大概与战马的损失相当,再加上火药、箭矢消耗和兵器损耗,发动五万骑兵远征,战争成本不会下于七十万两白银。若是大败,这笔账还得翻几倍。”
林峰的嘴角抖了一下,他以前只知打仗,从不问后勤补给之事,眼下听卓轩一算账,顿觉得战争胜利就是靠银子堆出来的。
“关键是,不能指望五万锐骑一战就能重创瓦剌精锐,可能会持续征伐三次,五次,甚至十余次,才能收到显着效果。
这期间若战事胶着,互有胜负,战争消耗就会像黄河流水一般惊人。”
吕良不解的道:“那瓦剌人为何就打得起战争?”
“瓦剌军队相当于一个抢劫团伙,生死责任自负,死去的瓦剌士兵自然是赔得很大,但对于那些活着的鞑贼来说,抢到就是赚到,越境打一仗,收益远远大于成本。
大明却不是这样的,战争消耗终须由朝廷承担,最后分摊到天下百姓身上。而且瓦剌人很穷,又是游牧部落,茫茫草原上难得见到一个人影,所以,明军抢不到多少东西,短期来看,咱们的战争都是赔本的买卖。”
吕良咬着牙,再也见不到半分的温良气质,“瓦剌人再少,明军也得抢啊,岂能白白便宜了瓦剌人!”
“你想抢几个瓦剌女子回来做小妾?哈哈,要是让郭嫣知道了,铁定会骑在你背上就是一顿暴揍!”
“嘿嘿嘿······”林峰立马失了上官该有的严整之态。
坡底下的郭嫣频频朝这边张望,卓轩觉得头皮有些发紧。郭嫣自己急赶着帮卓轩练兵,可此刻只有她一人在那里流汗晒太阳,卓轩却躲在一旁清闲自在的侃大山,要是把她的火爆脾气给气出来了,那些怪话还是有一点杀伤力的。
“林指挥使,吕兄,我家里有点事,得回去一趟,吕兄帮忙带句话,让郭小姐使劲练兵,不必心疼那些营兵。”
快马加鞭离开练兵场,回到家中,赶上柳家兄妹都在,卓轩叫出柳絮。
“柳絮妹妹,你以前真的······去过代王府?”
柳絮凝眸,似在回忆往事,“或许是错觉吧。”
“去代王府赴宴之前,你突然谈起‘公主’这个称呼,却是为何?”
柳絮犹豫半天,有些难为情的道:“不知为何,我昨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若是没记错的话,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叫过我‘公主’。”
那边柳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妹妹别再说了,千万不要再说了,求求你!咱们的父亲没想过要造反呀,就算造反也当不了皇······”
卓轩一转身望向门外,脑中浮现出柳絮的那枚玉佩,还有当初一帮衙役在营门外拿住柳絮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