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见百里九与诺雅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瞪着眼珠子,就是没人叩头谢恩,就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九爷?夫人?旨意已经领了,叩头谢恩吧?”
怪不得这传旨太监偷懒不宣旨,原来是先斩后奏。
诺雅捂着肚子就坐在地上了,“哎呀噢,哎呀”地叫唤。
百里九瞬间就变了脸色:“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诺雅哭丧着脸,夸张地叫:“我肚子疼,怕是胎儿不稳,开始闹腾了。”
百里九是诺雅肚子里的虫儿,一看她长声短声叫痛的样子,就知道是装的,一把丢了手里圣旨:“夫人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诺雅捂紧了肚子:“夫君,该不会这胎儿保不住了吧?”
百里九顿时就急眼了:“胡说八道什么?我百里家几代单传,你绝对不能有事儿!”
言罢抱起诺雅,用胳膊肘撞开传旨太监,就急呵呵地往府外冲。
元宝不知道圣旨究竟什么内容,看两人急赤白脸的,就当了真,追在后面喊:“九爷,老汤头在府里呢,你干嘛往外跑?”
百里九头也不回:“不方便,我找个女大夫去!”
元宝在后面就觉得莫名其妙,自家九爷什么时候这样讲究,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竟然看个大夫还分起男女来了?
传旨太监一脸懵,从地上捡起圣旨,左右为难:“宝爷,你看这圣旨......”
元宝狐疑地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立即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就塞回了太监手里:“我家夫人如今身怀有孕,若是身子不适,那可不是小事儿。你还是等她身子安生了,或者生了以后再来吧。”
太监不自然地笑笑:“宝爷真会玩笑,这送亲哪里是能等的?”
元宝也有些为难:“那公公看来只能跟皇上如实禀报,让他换一个钦差去了,就说我家夫人要坐月子,去不了。”
“林夫人要坐月子,不是还有九爷吗?”太监又将圣旨塞回元宝手里:“麻烦宝爷将这圣旨转交给九爷吧?”
元宝好像接了烫手山芋一般,不由分说往太监怀里一塞,转身就跑:“我家九爷还要伺候月子呢。”
“宝爷你......”
“我还要伺候九爷!”
太监一个人被晾在厅里,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最终也只能叹一口气,想了一箩筐的借口,回宫里交差去了。
诺雅与百里九觉得,两人有必要离府几天,出去避避难了,否则绝对逃不掉这受累不讨好的厄运。
两人出了府,寻个僻静的地方,就开始合计:
这桩婚事算不上门当户对,姑且不论那巡抚家的公子人品行如何,他在朝中连个功名也没有,单论那身份,就配不上郡主安平。更何况,安平郡主心比天高,老侯爷也是想叶落归根,给安平在京中找一户一品京官人家的,将来一家人回京,也能有个依靠。
老侯爷按说不会满意这桩婚事才对。
再说那范巡抚那里,安平自己在京城自导自演的那出戏,当初传扬得沸沸扬扬,虽然是没有出什么实质性的错事,但是难堵众人悠悠之口啊。一个姑娘家被贼人掳去一天,然后又上赶着住进人家将军府,一度谈婚论嫁,最后灰溜溜地回了云南。就算是皇亲国戚如何?娶个不清不白的姑娘做媳妇儿,倒是还不如寻个寻常人家的闺女,最起码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嗤笑。所以说,范巡抚又是怎么想的呢?
再往深处想,镇远侯重兵镇守云南,范世谋所在湖广府也是重兵驻扎之地,两府联姻,强强联手,楚卿尘又是怎么想的呢?
两人联想起那夜湖上画舫,皇上对他们交代的事情,百里九与诺雅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桩婚事处处透着诡异,必有猫腻。
至于是什么猫腻,两人猜度不出来,只知道,肯定是里外不是人的差事,能躲则躲的好,暂时避避风头。帮着皇上追查反军义不容辞,但是当什么传旨官,去搅乱这池浑水,还是算了吧。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事不宜迟,尽早跑路的好。将军府那是不能回了,免得楚卿尘卷土重来,在将军府守株待兔。
两人从就近的商铺取了银两,乘上车,差人回将军府带个口信,不敢耽搁,立即就出了城。还好诺雅如今胎儿已稳,只要注意,不过于颠簸,那么就没有多大问题。
两人出城以后就开始纠结,究竟要往哪个方向去?百里九眼巴巴地望着诺雅,诺雅终究还是不忍,知道他放不下心里的责任,无奈地叹口气:“那就往南吧。”
百里九立即痛快地答应了:“我们先去山庄住些时日?”
诺雅摸摸肚子:“我听说怀了孕的女人上坟不好,我们就不回去住了,直接往南吧。”
百里九头上带了宽檐的斗笠,将帽檐压低,一扬马鞭,马车转了方向,径直向着城南而去。
还未上官道,两人就看到前面旌旗招展,御林军林立,严阵以待,将官道堵得水泄不通,好大的阵势与排场。
楚卿尘一袭出尘白衣,负手站在最前面,见到两人的马车,唇角微微弯起。
百里九缓缓停了马车,掀开车帘,对着车里的诺雅道:“夫人,有人给咱们践行来了。”
诺雅探出半个身子,望一眼前面的楚卿尘,抿了抿唇:“二皇子这是亲自相送吗?”
“你们要不告而别,我也只能在这里等着你了。”
诺雅放下车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皇子请回吧。”
楚卿尘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你们的马车过于简陋,我不放心,唯恐沿路颠簸,对你身子不好。所以命人准备了轿撵,你一路上也舒适一些。”
诺雅想了想,重新撩开车帘,百里九搀扶着她从车上走下来,抬眼看看那车撵,上刻麒麟踏祥云,脚榻上浮雕五福祥瑞,华盖锦围,垂曼流苏,委实豪华张扬。
愁眉苦脸的冰魄与元宝就侍立在车撵两侧。
车撵后,一字排开一行黑漆马车,红绸罩顶,里面应是装满了锦缎绫罗,珊瑚珠宝等,上面贴着醒目的“囍”字,正是御赐给安平的嫁妆。
两人知道逃不掉,这个差事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诺雅叹了一口气:“简直皇恩浩荡,诺雅受宠若惊,感觉压力很大。”
楚卿尘摇摇头:“车撵是我给你准备的,好歹也是钦差大臣,代表着我大楚颜面,不能太寒酸了。”
诺雅认命地伸出手:“圣旨!”
楚卿尘从袖子里拿出两卷蜡封的圣旨,递给诺雅。
诺雅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是两卷?”
“有一卷是给你的。”
诺雅就要开启蜡封展开看,被楚卿尘按住了,手下一紧,眸光闪烁:“等我走了再看吧,记得好生保管。”
百里九一把夺过来,塞进怀里:“一道圣旨而已,有必要这样神神秘秘的吗?我帮你保管。”
楚卿尘也不计较:“小九,一路颠簸,照顾好诺雅。”
“貌似她是我的夫人,二哥你心怀家国天下,我的家事就不要操心了吧?”百里九讥讽一笑。
“忘了恭喜你们。”楚卿尘笑得牵强。
百里九得意地“哼”了一声:“听说江南人杰地灵,美女如云,二皇子等我招募一些雅致婉约的美人回来献给你做贺礼。”
楚卿尘淡然一笑:“小九此行可谓如鱼得水了,我还没有听到你说一声谢字。”
“呵呵,二皇子果真是用心良苦,这样的美差都不会忘了我,大恩不言谢了。”百里九拽诺雅的袖子催促:“我们走吧。”
诺雅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欲走。
楚卿尘一把捉了她的手:“等等。”
百里九的脸瞬间就有些铁青:“二皇子你有些失礼了。”
楚卿尘充耳不闻,将诺雅的手抬起来,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字,然后放开手,笑笑,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车,放下车帘。风驰扬鞭,马车便辘辘离开了,扬起一道尘土。
诺雅返身牵了百里九的手:“上车吧。”
两人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撵,前面有人鸣锣开道,钦差的仪仗队伍缓缓前行,见首不见尾,果真浩荡。
百里九撩开马车车窗上的流苏帘子向外看了两眼,元宝与冰魄立即会意,骑马慢下来,一左一右,守在马车两旁,谨防有士兵靠近。百里九这才转过头来,低声对诺雅道:“看来宫里的形势挺严峻的。”
诺雅点点头:“既然三皇子在八年前就已经有了造反之意,那么这许多年来,还不知道在宫中究竟安排了多少眼线。否则,楚卿尘哪里需要这样藏着掖着?话也不敢多言一句。”
百里九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卷圣旨:“只怕这两道旨意也早就被人盯上了,里面也定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将那一卷打开看看,究竟说了些什么吧?”
百里九依言将楚卿尘给诺雅的那一卷圣旨用指尖挑开蜡封,展开来看,果然不出所料,只是殷切叮咛诺雅饥餐渴饮寒添衣一类的绵绵情话,酸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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