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陆顿时心知肚明,步桥手中所举应该是一块磁石,不由怒从心起:“我石陆瞎了眼,竟然错信你们二人,将你们当做磊落光明的君子。使出这样卑鄙下流的手段,胜之不武!”
他一个分神,手中板斧又不听使唤,被步凡趁虚而入,一枪掀翻至马下,枪尖抵住了喉咙:“兵不厌诈,这也算是我们的本事。”
步桥弃了手中磁铁,上前三两下将石陆捆绑起来。石陆的手下兵将立即想要一拥而上,被步凡喝止住了:“谁若是敢上前一步,我手中长枪可是不长眼睛的!回去告诉你家范大人,想要攻打我小金山,就凭借你们这些不入流的角色,还不够资格。”
步凡语气狂傲,胸有成竹,倒是果真唬住了众人,兵将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提起石陆,几个兔起鹘落,闭了山寨大门。
石陆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破口大骂,步凡二人充耳不闻,乐呵呵地将他径直带到山寨议事厅内,着人严加看守了石门,方才低声对他道:“石陆兄恕罪,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方才想出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九爷有请。”
石陆还没有来得及琢磨这“九爷”究竟是谁?里面就有人朗声笑:“石参将还果真难请呢,需要布下这大阵势,劳师动众。”
石陆抬起头,面前那人桃目红衣,风流倜傥,浑身上下还透着那么一股不正经。
“你是谁?”他毫无惧意,梗着脖子开门见山问道。
“百里九。”
“百里九?”石陆心里猛然一惊:“你是百里府少将军百里九?”
百里九微微一笑:“正是不才在下。”
军中人都敬重百里府,所以石陆闻言,不假思索地就要翻身拜倒在地,却半截生生卡住了,疑惑地抬头道:“你怎么......”
“我怎么会与小金山的贼人同流合污是不是?”百里九唇角微勾,看着石陆的反应有些好笑,抬手将他半曲的身子扶起来。
石陆看看他,又看看步凡二人,愈加莫名其妙。
“那是因为九爷我料事如神,知道但凡有这种需要送死的战事,范世谋必然会让你带兵前往,尤其是如今九爷我与镇远侯都在跟前,他肯定不敢将自己私人的军队拉练出来招风,所以就在这里候着你了。”百里九言简意赅地道明来意。
石陆疑惑地问道:“私人军队?什么意思?”
一旁的步凡看得心焦,忍不住插嘴道:“哎呀我的石陆兄,难道如今你还不肯相信么?那范世谋故意让我们朝廷兵将屡屡赴险,屡战屡败,死伤无数,就是为了将军营里的士兵全都换成自己的人!”
石陆脑子半晌都没有转过弯来,懵懂道:“我们赤胆忠心,精忠报国,原本不就是他的人吗?”
百里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若是范世谋下令,让你率兵攻打京城,谋逆造反,你能言听计从么?你会服从他的命令吗?”
石陆吓了一跳,瞠目结舌:“九爷的意思是说:范世谋有心谋反?!”
百里九与步凡郑重其事地点头,将王潮打探出来的情况与范世谋的阴谋简明扼要地同石陆说了,只是如今不宜张扬,所以并未吐露三皇子乃是幕后主使的猜疑。
石陆一屁股跌坐在身后椅子上,仍旧难以置信。
百里九从怀里拿出诺雅的御扇,递交给石陆:“这是皇上御赐的信物,奉旨办案,权宜行事,我此次湖广之行,恭贺是假,办案是真。就是为了调查他范世谋谋反一事。”
石陆将信将疑地接在手里,展开来看,正是御赐之物,玉玺印章清晰可辨。事实俱在,容不得怀疑,更何况是出自百里九之口,直将石陆气得火冒三丈,又懊悔不迭。
“可气我一直素有怀疑,却难以置信,害了诺多弟兄的无辜性命!成全了他范世谋的狼子野心!”
百里九劝慰道:“石陆兄不必自责,也多亏了你卧薪尝胆,留在军营之中,那范世谋才不敢肆无忌惮地行事,为朝廷保留了诺多忠心耿耿的将士。”
一席话说得石陆热血沸腾,慷慨激昂,主动请缨道:“如今我石陆能够做些什么,九爷尽管吩咐,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百里九敛了脸上嬉笑,一本正经道:“首先,我要知道,此次出兵的一万兵马是否都是朝廷驻军?”
石陆摇摇头:“此次倒是反常,可能是因为他范世谋经常让我等出生入死,而新招募进军营的反军则向来作壁上观,军中旧日弟兄多有怨言,所以范世谋略有忌惮,此次出兵,朝廷原有驻军五千,其余范进祥亲自率领的皆为新军。”
百里九不觉紧蹙了眉头:“这范世谋老奸巨猾,行事这样谨慎,那事情便麻烦了。”
“此话怎讲?”
“此次缉拿范世谋最大的难处,就是朝廷军队与反军混编,一旦开战,你们乃是他俎上鱼肉,死伤难以估计。所以,我才安排了这样一出戏,将安平劫持进山,其一,为了破坏联姻,试探镇远侯的态度,其二,我虚张声势,故布疑阵,就是为了诱使范世谋增兵,将你们全部调离他的军营。
一旦战事一起,你们至少有范进祥与安平两人挟持在手,又有小金山为屏障,可以暂时与对方对峙数日,等待朝廷援军到来。但是如今,人员不足一半,尚有五千弟兄仍在范世谋手中,事情就棘手了。”
石陆拱手道:“若是弟兄们得知范世谋阴谋,定然可以一呼百应,与朝廷军队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反军。”
百里九一声苦笑,紧蹙了眉头,为难道:“谈何容易!湖广境内都是范世谋的兵马,镇远侯态度不明,我的行踪又被严密监视。若是再受制于人,不能给士兵性命保障,他们如何会义无反顾地站到我们这边来?”
话音未落,议事厅外就有人来报,说是范进祥已经带领五千兵马赶至小金山,命人在山下喊话,要求立即释放石陆与安平,否则就要开始攻山了。
步家两兄弟与石陆皆把目光投向百里九,焦急地询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百里九此时心里也有一些慌乱,毕竟中间出了纰漏,虽然他也有心里准备,并且也早就做好了计划,但是他必须再三思索,不能有任何偏差,否则功亏一篑,不仅要白白搭上许多人性命,还要关乎大楚运势,马虎不得。
他闭目沉思片刻,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敛了踟蹰,精光闪烁:“为今之计,只能劳请石陆兄忍辱负重,重回军营一两日。我们合唱一出苦肉计,想方设法保存我们驻军的实力,莫让弟兄们受了范世谋的蛊惑,被他所用。更不能意气用事,枉送性命。就这两日,待时机成熟,你等我信号,伺机而动,到时候再一举反出军营不迟。”
石陆斩钉截铁地点头:“定当不辱使命,团结起军中弟兄同仇敌忾。”
“此次回去可谓是龙潭虎穴,铤而走险。尤其是范世谋早就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你千万要小心,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以免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百里九叮嘱道。
“九爷尽管放心,若是果真能够为国捐躯,那倒是我石陆的荣耀。”
“胡说八道什么呢?”步凡一拳捶在石陆左肩之上:“好不容易盼来你我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机会,石陆兄定要保住平安。”
石陆重重地点头:“可是虽然你们小金山易守难攻,又有安平郡主在押,但是禁不住敌众我寡,那范氏父子又阴狠狡诈,才是真正的危险。”
步凡望一眼百里九,胸有成竹道:“石陆兄尽管放心,九爷自有安排。”
耳旁听到山下战鼓声急,百里九对步凡兄弟二人道:“你们想办法送他出去,按照我们提前商定的第二套计划行事。”
步凡二人心领神会,依旧用绳索将石陆松松垮垮地捆了,押送到山腰处,低声对石陆道:“这里地势较缓,草木繁茂。你自己看准形势,只要我们露出破绽,你就挣脱我们二人,跳下山去逃生。”
石陆应下,只觉满腔豪情壮志,并不胆怯畏惧,放眼山下,黑压压一片大军,正是范进祥率领五千兵马会合后,正在山下意欲攻山。
士兵见石陆被押送出来,顿时振臂齐声高呼:“放了石参将!”
步桥取过一旁兄弟手中刀剑,逼在石陆颈间,扬声道:“退兵三里,否则别怪我刀剑无情!”
众士兵立即噤声,望着范进祥,等候指挥。
范进祥冷声一笑:“能够光荣牺牲,那是石参将的光荣,我们早就做好了英勇赴死的准备,又岂是会受你要挟的?”
不少士兵惊愕地扭头,明显是敢怒不敢言。
“呵呵,范进祥,为了立功请赏,你这是不顾手下将领的危险了?”
范进祥不说话,只是伸手从一旁侍卫手中取过一把长弓,径直对准了石陆的方向,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弓箭手们注意,对准山上那三人,听我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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