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佑杰一看到老王,心里就条件反射地咯噔一下。
不是吧,这老王有完没完,难道又带来新的案子了?
老王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梁,梁先生啊……”
梁垣雀看他上气不接下气,扶住他问,“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
老王努力地呼吸了几口,“梁先生,我查到了,今天早上会有一班火车离开。”
此话一出,别说是梁垣雀,就连庄佑杰都无语。
梁垣雀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大爷,你猜我们来火车站干什么?”
老王一脸懵,想了想反应过来,“嗷,你们已经知道了是吗?”
庄佑杰也凑过来,学着梁垣雀的样子拍了拍老王的肩膀,“王大爷,案子我们早就办完,现在我们都准备走了。”
“啊?”老王就更懵了,求证似的看了梁垣雀一眼。
梁垣雀叹了口气,“唉,王大爷,你真是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他们正说着,就见黄敬业远远地也提着一只小箱子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
“梁先生,梁先生!”黄敬业生怕他们走掉,隔着老远就开始喊。
黄老爷这人还是不至于赖账的,早早的就给梁垣雀准备好了酬金,只不过这段时间他要忙姐姐的后事,一直没抽开身。
小箱子里面装的是之前说好的五十根金条,梁垣雀一接过箱子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连一直苍白脸看上去都有血色了。
果然,只有金条才是治愈一切顽症的良药吗?
黄敬业身边跟着的就是之前给了宋老爷一刀的家丁,这个老兄被黄老爷从警局保释了出来。
他的父母几年前已经离世,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无依无靠,便下定决心潜入宋家报仇。
如今大仇得报,反而不知道该去干些什么。
而黄老爷这边,即使买下了宋家,但他的产业和生意基本还是在外地,根本不可能分出心神来操持小玉镇这边。
但既然已经买下来了,就不能放着荒废,于是黄敬业就向那兄弟抛去了橄榄枝,把原先宋家的家业交给他打理。
反正宋家的很多家产,也是当初从他们家侵占来的。
梁垣雀一听就明白,其实黄敬业就是给他提供一个活下去的方向。
毕竟买下宋家,只不过是黄敬业为了恶心宋老爷,以他的财力,这种小镇上乡绅的一点家产又算得了什么。
唉,心善的人,即使面对再多的恶,也仍热能保持住内心最原始的善意。
不过,说起来,没有跟黄姑姑去做个告别,梁垣雀心里还有点难受。
“姑姑这几天确实一直在打听你,我只好骗他说,我带着你出来出来打工了。”
黄敬业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
“挺谢谢你的出现的,我姑姑年纪大了,也许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让她生命的最后忘掉了已经失去儿子的痛苦。”
他把名片塞到梁垣雀手里,“我在上海高低还是能讲几句话的,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去,可以来找我。”
“那就谢过黄老爷了。”梁垣雀没有推辞,接过了名片,
“其实我也挺谢谢姑姑的,让我久违的感受到被母亲记挂是什么感觉。”
“你……”黄敬业瞪了瞪眼,有些吃惊。
梁垣雀轻轻扯了扯嘴角,“算了,什么都别说了。”
远方传来鸣笛的声音,火车即将进站,人生又结束了一段旅途。
“哎呀,待了这么长时间,突然还有点舍不得。”找到座位坐下之后,庄佑杰感叹。
“那趁现在火车还没有开,我可以把你踹下去,不用谢我。”
梁垣雀冲他挑挑眉。
“拉倒吧,旅途再好,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火车上的人特别多,庄佑杰抱着自己的背包小心往角落里缩了缩。
看着梁垣雀稳稳地抱好黄敬业给的小箱子,他想到了昨天他收到的布包,
“哎,昨天那个东西,是宋家那个什么姑奶奶给你的吧?”
梁垣雀点点头,“你的好奇心还没完没了了?”
“我只是同样也很好奇那个老太太,”庄佑杰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宋家姑奶奶,从始至终都没有走出过房间,只有梁垣雀见过她。
“她是个……”梁垣雀想了想,“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同样也是个很傻的人吧。”
“啊?你自己听听看这不矛盾吗?”庄佑杰面露疑惑,但梁垣雀懒得跟他解释了。
他的耳畔,响起了宋姑奶奶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知道,宋家的问题不是出在鬼身上,是出在人身上,几十年前,梁先生平了那桩事,如今宋家不又是再起风波么?”
“如今就算小先生能平了这一桩,难保以后不会再生事端。”
当时梁垣雀就在想,她难道是在暗示自己,直接把宋家给解决了吗?
好狂野的老太太,但如今的局面,确实跟她预想的一样。
宋家,不是被鬼给害惨的,是被人给作没的。
但思想这么通透的老太太,却在感情方面如此执拗。
梁垣雀看出她跟她口中那位“梁垣雀”关系似乎不一般,老太太索性也就直说了。
当年,那位梁先生上门的时候,姑奶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用她的话说就是情窦初开。
那位梁先生,潇洒又温柔,人还很有能力,很难不捕获这种不问世事少女的芳心。
“梁垣雀”看出了她的心意,但并没给予正面的回应,只告诉她,如果等她成年,她还觉得他好的话,那他们就再见面。
在这漫长的几十年等待里,姑奶奶也怀疑过,这其实只不过是他的一种婉拒。
但到头来,她还是觉得自己仍然就是喜欢着他。
她为了他抵抗了岁月,抵抗了家族的要求,一生未嫁,每天醒来的时候都盼着今天他回来了,然后激动地告诉他,
“你看,我真的在等你。”
但可惜,老太太这一生到最后,都没有再见过他,生命的最后还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寻找他的消息。
梁垣雀有询问过关于那个人的样子,但老太太应该是多年没见,其实也忘记了他真正的模样,把他形容得天花乱坠。
其实她内心深处珍藏着的,不过只是被岁月一层层涂上美丽油彩的一道幻影吧。
梁垣雀想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庄佑杰注意到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就赶紧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感觉好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脑袋靠到了庄佑杰的肩膀上,一路上再也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