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有完没完啊?要是实在舍不得就带着。”
江飞倚靠在床头,看着像是没事找事般仍旧在收拾房间的梁垣雀。
“我没有舍不得,只是觉得人应该要时刻保持房间整洁。”
梁垣雀把衣服展开又叠起来,之后又把抽屉里的两把手枪装满子弹。
“我没说你舍不得这些东西,”
江飞一边说着一边摸过床头的那颗苹果来咬了一口,这是他们公寓留下的最后的食物,
“我说的是那个姑娘。”
从背影看,梁垣雀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
“哪个姑娘?”
他装糊涂。
江飞嘁了一声,“少在这里跟我装,你知道我说的是那个女学生,”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的话,哥哥我勉强同意你带她走,只要以后你能接受的了失去就行。”
“少在这里胡来,”梁垣雀白了他一眼,“她不会跟我走的,我也不会起这种心思。”
“好,很决绝,不愧是我的弟弟,”江飞冲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那这么说,你是连个电话都不打算跟她通咯?”
梁垣雀又愣在了原地,江飞笑吟吟地看着他,用口型无声的倒数,
“五,四,三,二……”
“一”还没有在心里默数出来,梁垣雀就迅速起身,推门下楼去了。
江飞耸了耸肩,“看来还是这些年相处得少,我对你的判断都出失误了。”
梁垣雀冲下楼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又被江飞这个家伙用简单的方式给激将了。
但他跑下来的动静有些大,楼下的袁妹妹已经听见了,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懵懵地看着他,
“梁先生,你干什么?”
似乎就这么跑回去也不好,袁妹妹已经披着外套出门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梁先生,干什么?”
梁垣雀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一声,“呃,咳,我下来打个电话。”
“哦,好的,”袁妹妹走到电话跟前,拿起听筒准备帮他拨号,
“梁先生,你打到哪里?”
梁垣雀想了想,还是接过听筒来,“我自己来吧。”
袁妹妹温和地点了点头,把位置给他让开。
梁垣雀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给学校打去电话的,听说那边已经开战,也许苏清玲已经不在学校里了。
可如果她不在学校里,梁垣雀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的方式联系到她。
本来以为自己记不太住学校办公室的号码,结果一拿起听筒来,另一只手就非常娴熟地拨通了庄佑杰曾经所在办公室的号码。
仔细一想,这串数字似乎已经在他心里被反复念叨了很多遍。
这通电话通过电话局被转接出去,在梁垣雀内心都不报希望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喂,你好,哪位?”
对面听上去是一个中年妇女,梁垣雀隐约感觉自己从前在学校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梁垣雀报上了学校的名称询问,对方确定他没有打错。
于是梁垣雀长舒一口气,
“那,那请问有苏清玲的消息?就是二年二班的苏清玲。”
“你找清玲?她这会儿不在。”
听对方的讲述,原来战火在周边烧起来后,苏军长便立刻统合军队奔赴战场,苏清玲没有听父亲的话逃去乡下的亲戚家,而是选择留在站后区帮忙。
如今学校已经被改建成了临时的战地医院,苏清玲跟她的好朋友林漪都开始学习护理知识,在战地医院做了护士。
很不巧,梁垣雀打电话的时候,苏清玲还在护理伤者。
“您方便留一个号码跟通讯地址吗,等苏清玲回来我让她给您回个电话。”
中年妇女对梁垣雀说。
梁垣雀的心颤动了一下,对方说苏清玲大概会在凌晨的时候回来,而梁垣雀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去码头等船。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不必了,”
梁垣雀深吸一口气,但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轻,
“就劳烦您帮忙转告她,不用再等我了,我不会回来了。”
“这……”听到这么奇怪的留言,对面的中年女人明显是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您贵姓?我总得告诉清玲是谁打来了电话吧。”
“您就这么告诉她,她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梁垣雀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上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清玲麻烦您多多关照了。”
对方那边好像临时有急事,匆匆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通话。
梁垣雀握着听筒,听着对面的声音沉寂下去,更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把听筒挂在电话机上。
他一转头,发现袁妹妹竟然还没走。
“梁先生,清玲,是您的家人吗?”
袁妹妹小心翼翼地问。
梁垣雀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
“不是,我们没有关系。”
另一边,一直到天际都放亮,照顾了一晚上伤者的苏清玲跟林漪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往住处走。
作为护士班老师的郑老师在半路碰见了她们,想起了昨晚接到的那通奇怪的电话。
“哎,清玲,昨晚有个男孩打电话找你,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苏清玲疲惫不堪,几乎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说,让你别等他了,他不会回来了,还说你听到这句话,就会知道他是谁。”
因为过度的疲倦,苏清玲的脑子有些迟钝,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以及,昨晚是谁打电话找自己。
“老师,他现在人在哪儿?”苏清玲一下子清醒过来,抓住郑老师焦急的询问。
“他人肯定是在外地啊,”
郑老师被她突然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
“从号码区域来判断,好像是从香港打来的,噫,这一通电话要不少电话费嘞。”
“号码是多少?号码是多少!”
苏清玲的情绪更加激动。
“这,这我没记住……”
好在苏清玲在一些关键的事情上还是能拿出聪明的应对方式,她跑回办公室,打给电话局查了昨晚通话的号码。
可等她再拨过去的时候,对面一直无人接听。
苏清玲不死心地请电话局帮忙转接了好几次,最后连电话局都不肯帮她。
本身就已经很累了,这会儿苏清玲所有的力气好像是被彻底抽干了一样,跌坐在地上先是一愣,紧接着是放声的嚎啕大哭。
“啊!他走了,他走了啊!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再也没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