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之间生了嫌隙,他们之间明争暗斗、刀光剑影的,本来和我们底下这些人是没多大关系,可谁知这俩人斗到现在,倒斗出了一件大事来!”
“什么大事?”
“这俩人也不知道有什么仇,相互之间铆足了劲要把对方拉下台,天天盯着对方钻空子,找把柄。刚开始呢,我们也就当看戏,谁知那新来的副指挥使是真厉害,居然还真就抓住了自己上司的把柄!而且还是个致命的把柄,这罪名要是落实了,我们指挥使拍是要换人来做了。永安那边已经来了人,正查着呢,我们这些背景简单干净的小人物,就恰恰入了督察的眼,这两天我们就跟着这几位永安来的督察,净忙着搜查兵营了。”
刘康乾好奇问道:“没想到你们集兵营还能出这么热闹的事儿,那大哥知道你们这位副指挥使给对方扣的是什么罪名啊?”
明缺左右看看,小声道:“这事儿不让说,告诉你们可别外传啊。”
明玦闻言蹙眉:“那你还是别说了!”
刘康乾急道:“别呀,咱几个都是亲兄弟,保证不外传……等会!这还有几个不是兄弟的,麻烦回避一下,谢谢配合。”
淮北枳、龙沟、虎宝儿:“……”三人神情莫测的相视一眼,倒也真配合,干脆利落的放下筷子,出去回避了。
刘康乾很满意,转头催促道:“大哥你接着说,八卦听一半太吊胃口了!”
明玦头疼的揉揉眉心,看向明缺,倒也没再说不想听的话。
明缺轻咳一声,低声道:“给扣的罪名是,倒卖军械,中饱私囊。”
“倒卖军械?”刘康乾微微惊呼一声,感慨道:“这可真是杀头的大罪啊,那现在查得如何了?这罪名是真是假?又是如何被新上任的副指挥使发现的?”
“多半是真的。”明缺道:“我们这几天在一个百夫长的房里收出了一份名单,督察的人怀疑这份名单就是被倒卖军械的买家,只是这个百夫长目前尚未松口。新上任的副指挥使也是无意间撞见这位百夫长私出军营回来,从而上前查问,谁知对方太紧张,从怀里漏了一块金元宝。”
刘康乾听罢啧啧道:“这事儿肯定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百夫长能干的,当然也不可能是指挥使一个人干的,这事儿要查出来,得牵扯出一大批人,人头只怕得掉一地!你们现在被督察征用来协助查案,岂非明里暗里要开罪很多人?可有人来贿赂或者威胁大哥?”
明缺失笑摇头:“你说的很是,不过我这里暂时还没有什么麻烦,只是累些罢了。事实上,这次督察来的人很实在,虽然选用了我们协助查案,但同时也盯得很紧,那些想找门路的人就算有想法来找我们的麻烦,也没这个机会,就说我今日出营来跟你们吃饭,那也是找督察的人报备后批过条子的。”
明玦不是很爱喝酒,端着酒杯晃半天才抿一口,他听刘康乾和明缺相谈半天也没怎么开口,这会儿却说:“大哥,你们指挥使我听说过,叫京佟堂,寒门出身,在集兵营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呆了近十年。倒卖军械是巨利,仅凭他,没这本事把这块肥肉稳稳当当的吃上十年,背后获利的只怕另有其人。而你们这位新来的副指挥使初来乍到,就敢毫无顾忌的对指挥使下手,如此来者不善,该是冲着指挥使这个位置来的,要说他背后没有人,也不大可能。明面上,这是一桩贪腐案,可私底下究竟是什么情况谁又清楚?所以,大哥,不管他们二人谁胜谁败,你都离他们远些,你现在帮着督察查案,虽说只是做些小事,但若是不小心掺和进去,对你都是危险。对了,你们新来的副指挥使叫什么名字,回头我有机会替大哥你打听打听。”
明缺有些意外的看了明玦一眼,心里既慰贴又满意,道:“想不到小六如今也能有这般考虑,看来是长进了很多。大哥的事自己知道怎么该怎么做,你不必操心。”
刘康乾笑着帮腔道:“大哥,阿玦如今在宫里混,消息渠道跟你们不一样,你们互通一下对双方都有益处。”
明缺看着眼前两个弟弟,一时间心里颇为感慨。不知不觉的,对方都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明玦和子文虽然不是亲兄弟,可他们一起成长,相处时间甚至长于亲人,以至于彼此无意间流露出的默契也胜过亲人。
比如像现在这样,下意识的、不易察觉的、甚至当事人都没有在意过的……替对方说话。
明缺笑着摇了摇头,道:“说得也是,集兵营新来的副指挥使,听说叫坤烨,这个姓氏,还蛮少见的。”
“噗!”明玦一口酒喷了出来。
明缺顿了顿,皱眉:“怎么了?被酒呛了?不会喝就别喝,自家兄弟,没什么可装的。”
刘康乾心说明玦是不喜欢喝酒,但不代表他不会喝,这个反应难道是……
“怎么着,你认识这个……坤烨?”刘康乾问道。
明玦深吸一口气,捂着脸沉寂了片刻,然后他抬头对明缺认真道:“大哥,你千万别让他知道你有个弟弟叫明玦,切记切记!至于原因你们就别问了,这个说来真的话长,我懒得讲,也没法儿讲。”
明缺闻言忍不住把眉头皱得死紧,似乎是默默忍了良久,才把到嘴边的疑问给咽了下去,他面色带郁,然后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刘康乾略微沉吟,此人若与明玦相识,自己却不认识,而明玦又对此人避讳不谈,想来多半和蛊字地有关,于是他也断了追问的心思。
虽然明玦从不深谈自己在蛊字地里的经历,但仅凭有限的资料里所看到的内容,刘康乾也能肯定,那里绝对不会是个什么好地方,所以明玦不说,他也不敢深问,只愿明玦能彻底忘记那些可怕而残酷的记忆。
明缺并没有多少空闲,跟明玦二人吃过饭,酒也没敢多喝,便急匆匆的回营了,临走前,他照例跟明玦叮嘱了一番,明玦也仍是笑着一一应下。
之后又赶了两日路才到济北,刘康乾因着上任期限还早,便也逗留在济北,打算等明玦办完正事,跟他一道回趟十方阁看看明月,另外,他经历了科考到如今任职,也有些事需得和归卧云谈谈。
“这里是十方阁在济北的据点?”明玦望着眼前的温乡楼,以及门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淮北枳捋着胡须,目光闪动,面露柔情:“不错,这里是十方阁在济北的据点总部,我们的要的货,就卡在这里走不了了。”
明玦疑道:“卡着走不了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货是运往北斋的,这里是十方阁的据点,自己人卡自己人?”
“那倒没有。”龙沟上前双手一摊,道:“货是被别的人堵在这里不让走的。”
明玦听罢面有迟疑:“意思是有人想要截货?你们打不过的人?要我来干掉?”
“……”
淮北枳长叹一声,半晌无言。
龙沟失望的抹了把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只有虎宝儿哀嚎一声,提示道:“大哥,这些年南先生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呀!怎么开口闭口就是干掉谁谁谁!办事不是你这个节奏啊!”
明玦睨他一眼:“你希望是什么节奏?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们,要运到北斋的货是什么?”
虎宝儿夸张道:“对!就是这个节奏!你可算想起来问这事儿了!”
淮北枳一手揽过虎宝儿,对明玦道:“走,先进去,坐下来我好好跟你捋捋这个事的前应后果,你再看该如何解决,我怕是等不到你主动来问了。”
几人径直跨进温乡楼的大门,直奔内院而去,一路迎上来温软献媚的姑娘都被几人彻底无视了。
淮北枳敲开内院一扇房门,没等里面人应声便闯了进去,明玦也理所当然的跟着他进门,谁知一进去便见屋内一妙龄女子香肩半露,正换衣裳换到一半!那女子见屋内闯了人进来,神色间仍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抬起半截光裸手臂,姿态优美的穿过薄纱宽袖,含笑系上衣带,她甚至还故意放慢了穿衣的动作,媚眼如丝的朝来人眨了眨眼睛,姿态俏皮而魅惑。
淮北枳视若无物,大咧咧的走过去往凳子上一坐。而明玦则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背过身去,眨眼功夫便窜出了门外。
正要开口说事儿的淮北枳:“......”
“咦?那是打哪儿来的小公子?还挺纯情的呀,真讨人喜欢!”女子为明玦的神速闪避愣了愣,而后盈盈笑道:“淮先生,想不到你身边还有这样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北斋继使,明魑魅,我们未来的新主子。”龙沟大步踏进来,一屁股坐在淮北枳旁边,大声道:“白茹,我听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还托人要‘万人蛊’的画像嘛,现在真人就在你眼前了,快可劲儿看吧!”
白茹闻言,挽发鬓的动作立时一顿。她美目瞪大,有些不敢置信:“你说那孩子就是万人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