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不自觉地惊起了清言。
她醒来时只觉眼前漆黑一片，吓得她赶紧坐起，这才发现自己整个脸都被毯子盖住。她从毯子中挣脱开，终于重见光明。
此时的聂玲珑也睁开了眼，心中觉得在聂清言面前失态，连忙坐起，两手别在前面安分地坐着。
若不是聂玲珑时不时地在与她针锋相对，她都可以完全将对面的人当成空气。
这不，她又开始了。
聂玲珑提着袖子偷笑，用手指了指那张毯子，“果然清言姐姐眼光有些欠佳呢，头巾那么花里胡哨就算了，这毯子却是选的老土的大红。”
大红色怎么了？你结婚难道就不穿大红色吗？
清言白了她一眼，从后边的包中掏出一块饽饽来，认真地啃了起来。
跟她吵还不如吃饭来得实在。
聂玲珑见她丝毫不回应自己，心中更是恼怒，她轻哼一声，道，“你不过是江哥哥的新欢而已，只要这新鲜感一过，他自然是会回到我身边的。况且，我们还有一纸婚约……”
清言果然顿住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她放下饽饽，轻挑着眉，道，“即使有着这一纸婚约，他也回不到你身边的。”
她被清言激怒，怒指着清言，“你！”
“昨晚一事你也瞧得清楚。他是如何宠爱我你也是心知肚明吧。”
没错，昨夜一事聂玲珑看到了。她其实一直在等江归寻进车里来，却没想到他一进车里，还没等她开声抱怨这天寒凉，他便在她的注视下给清言盖着毯子随即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盖的就是那大红色的毛毯子！
聂玲珑看着他们，听着他们打情骂俏着。
“今日就让你吃我的豆腐。”
“今日可是你占我的便宜而不是我吃你的豆腐。”
“不，就是你吃我的豆腐。”
……
聂玲珑看到清言往她这边看来，随即露出狡黠的笑，又紧紧地抱着江归寻，一副得意模样。
周围都是黑暗，只有自己这边的窗户透着月光，他们的恩爱模样在月光的照耀下竟觉得有些刺眼。
她恨极了。看着自己的江哥哥抱着别的女孩，眼底尽是绵绵情意的时候，她恨极了在江哥哥怀里的女人。
见聂玲珑被激怒，清言又是云淡风轻地讲道，“为何你们青梅竹马十几年，却抵不过我与他的短短一年？”
……
清言垂眸，轻声道，“是因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我。”
虽口中这么说，清言心里却如击鼓，她其实也不确定，可谁都愿意逞个口快。
清言低头，发觉聂玲珑紧握着的拳头，心中更是一悦，道，“之所以归寻是要带我回襄阳，如此你也知原因了。”说罢还用袖子挡住脸故作娇羞样。
聂玲珑一开始不知为什么回襄阳聂清言还要跟来，这样被她一点，聂玲珑果然就明白了。
江哥哥是要将聂清言纳入江府！
聂玲珑只低着头，躲在袖中的双手握成拳，眼底露出极其仇恨之意。
她无可奈何，在这路程之中她无法将聂清言一了了之，于是便想着把主意打到其他地方去。
而聂清言见她也不呛着自己了，也不开口说话。只转身拉起车帘，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黄沙，思绪万千。
赶了一天的路，在今夜却是见到了另一绿洲。
当然是拜清玉所赐，楠晏阁中藏有指南针，对着指南针一直走，也走出了那荒漠。
估计再一直往南走，便是襄阳了。
这边境小村，因四季如春所以名为春陵，而在这四季如春的小村庄里，却有着江归寻本尊的一段往事。
江归寻就是为镇守这春陵小村，而被顾大局的父亲所抛弃。他一人抵抗外敌，却还是落得伤痕累累的下场。
清言想象不到，能从这春陵村走出，一人跨过荒漠又翻越高山，到底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才能撑到她的出现。
虽江归寻承接着南宫浊的记忆，可本尊的记忆也是难以抹去的。他到了这春陵村心中五味杂陈，连清言叫他都没听见。
“诶。”
此刻的他们也早已在一处落了脚，清言看江归寻一人却往反方向走，便喊了他一声。
清言提着裙摆，快步跑到江归寻身边，轻声问道，“过了这春陵，还要有多久才能到襄阳？”
“你都知从青岩村到襄阳是要两三月的时间，我们如今只赶了三日，你说是要多久？”
清言略略思忖，终答，“自是还有两月多？”
见他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清言觉得自己说的两月多是正确的了，不过自己可真笨怎会问这种问题……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无奈道，“好罢。”
忽然又想起自己想问的问题，她明明来他身边是想问他要去何处的，于是便道出心中所想，“你……是要去哪？”
她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却被江归寻调侃。
他挑眉看她，唇角笑意清浅，道，“夫君只是去还个骆驼，夫人也不必那么紧张。”
他看起来哪像只是还个骆驼？当真认为自己没看出来。
她只是拍了拍他肩上的尘土，细声道，“你这狼狈模样，怕是会把村民吓到。”
江归寻紧蹙着眉，不知清言所说的话是何意。但他没开口提问，只以沉默代之。
“我们别在这客栈住吧。”清言盈盈笑着，眼睛弯弯如同皎洁弯月，“在春陵你不也有住处么？”
只见他眉头蹙得更紧，清言忽得“噗嗤”一笑，将他的心思戳穿，“你难道是真觉得我不知道？”
江归寻十六岁便奉命征北，驻扎在这春陵边境之中，要在这生活两年怎可只是在这驻扎军营？
可江归寻却没预料到清言竟是知晓的，他神色瞬时现出一丝慌张来，面对自己的谎言被戳破，已经不知如何圆了。
“是。”他垂下眼眸，终是承认了她心中猜想。
她淡淡道，“若是想去看看，便去看罢。”
她抬眼看他，那双眼眸倒映着他的面孔，却如星星般闪耀。
他就像是被别人夺了魂般，终是听了她的话，旋即转身牵着骆驼离去。
转身时，他微微勾起唇角，心中想着，定是被聂清言给夺了魂罢。
清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对他产生几分怜惜来。要知道，这春陵村他守了两年却仍没守住……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终是在这春陵村陨灭了任何希望，带着众人来到春陵，归来时却只有一人。
那次大战，所有江家军，除他一人侥幸活着，其余无人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