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时光与现实的交接处，云柯静静看着眼前的情形推进。
很快，被小黑咬伤的仆役抓住地上掉落的砚台，对着小黑狗头就是狠砸了几下，血浆迸射开来，此刻化身张道临的云柯别无他法，只能看着仆役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接下来，应该就是要去找谢荃了。”
缓步跟着曾经的自己，云柯来到空中俯瞰下方的场景。
很快谢荃就将小黑治好，将化身为半瞎子的云柯送出药房。
以前不清楚，但现在云柯看的明了。
说完那几句话后，谢荃整个人化作清风，径直朝着邙山深处飘去，那里是虚云宫的方向。
“要去看看吗？”
云柯心底升起一个念头，但沉思片刻又放弃了念头。
清风道长和这一任天师之间的时光差距还蛮大的，这会儿过去也看不到什么。
张道临已经是灵境大人物了，世间他所存在的一切都是虚影，而非真实的他。
就算云柯找到张道临出身时的那一节点，也同样找不到真正的他。
跟着过去的自己，看见了摆摊算命被人打出去，看见了李斯年上门与其暗中谋划，也看见了自己不自量力，妄图用望气术去观察新朝龙脉，被天罚劈的奄奄一息，若非用的是张道临的身躯，早就一命呜呼。
再次期间云柯没有出手，他静静看着时光依照其固有的路径前行，默默看着自己在一间屋舍内，画出了那张被灌注了张道临心血的符篆。
替身纸人。
朱笔丹砂，浓郁到亮眼的光华在过去的他身上绽放。
云柯漂浮在空中，看着眼前那足以开天辟地的能力就这般化作了一张平平无奇的符篆，眼底的光华波动。
恐怖的因果之线从虚空中延伸，其间流淌的气运光柱几乎晃瞎了云柯的双目，让他不得不从望气的状态中退出。
这哪里是什么躯壳残存的法力，这根本就是张道临亲自出手，隔着时光执笔落符，印下了独属于灵境修士的印记。
“张道临。”
云柯低声喃喃，随即猛地抬头，眉心天目张开，刹那金光随着他过去望向的天庭方向延伸，瞬息之间洞穿时光。
双目黑白淡去，化作苍色，追寻着气运光柱，
随即，他猛地探手，五指化作虚幻，在各处时光与位面间跳动，宛若一只穿梭于枪林弹雨中的蝴蝶。
找到了！
身形消失，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作用在他身上，坚韧的躯壳连一刹那都没能顶住，顷刻间被磨灭，连炁都没法保存。
但这无所谓，刚刚死去，一条时光支流突然泛起波澜，完好无损的云柯重新从节点内跳出，沿着刚才的轨迹继续前进。
追因溯果。
一次次被湮灭，一次次归来。
每一次死亡，都会使得云柯归来的速度加快，这似乎并非是刻意针对他，不让他寻来的手段。
更像是一种考验。
主时光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云柯已经死亡了上万次，可他的意识根本没有半点被时光侵入的迹象，至于魂魄、躯壳更是毫无伤势可言。
泯灭的速度太慢了，甚至还不及云柯本体朝着时光长河两头回溯的速度快。
每一秒他留下的烙印，比泯灭他的次数还要多。
终于，半个时辰后。
云柯自己都数不清回归了多少次，再度握住粗壮的因果之线。
刚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顷刻间，消弭于无形之中。
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
仙乐袅袅，祥云朵朵。
仙鹤行行排开，时时有钟磬鸣响。
白云在眼前飘扬，天宫浩渺，一栋栋高耸的建筑坐落于云海深处，仙雾缭绕，天神所居的庞然大物，仅仅透过其露出的一鳞半爪都能体悟到其浩如星河的璀璨。
目光收缩，锁定在面前两个，盘膝坐在云端之上的道人。
其中一人鹤发童颜，端坐于庆云之上，手持拂尘，须发尽白的，朴素的青色道袍披在身上，其间缀有暗纹，雪白的眉毛向两侧延伸，自然垂落。
下方是一对苍目，似开似阖，瞳孔深邃，仿佛穷尽了天地间的所有道理，目光所到一处，虚幻的长河自不可知处浮现，如影随形，亿万世界在期间沉浮。
张道临。
无须其人开口，云柯已然认出了这位坐在云上的道人，二者之间连接的因果线便是最好的证明。
老者旁边坐着命中年男人，他头戴冕旒，看不清后方的面庞，凝神望去，仿佛有亿万雷霆轰鸣在耳畔炸响，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主宰天地权柄的威势。
“晚辈云柯，拜见张天师，拜见九天雷声应元普华天尊。”
“好好好。”
张道临抚掌轻笑，一连说了三个好，脸上的皱纹舒展，对着云柯招招手。
“过来，让我看看你。”
云柯依言上前，一朵白云恰好飘来，稳稳停在他的身前，云柯也不客气，迈步登上白云，端坐其上，徐徐飘到张道临身前三尺的位置停下。
“你可曾后悔？”
没等张道临开口，一直默然的天尊反倒是突然看向云柯，一对神目射出闪电，透过时光刺入每一个云柯心底。
天尊面前，没有说假话的可能。
“不曾。”
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回答的十分理所当然。
“为何？”
天尊又问。
“因为这是我曾经在黄昏高原上，便立下的抉择。”
云柯毫不退缩，直视天尊那对直刺人心海深处的眸子。
“我曾说过，‘我再也不要登上那座渡世宝筏’。过去未来皆唯一，曾经如此，而往后也皆如此！”
“大善！”天尊抚掌，放在膝上的手掌摊开，凝出一柄如玉。
“他日若你未尽全功，吾定保你真灵，护你入时光长河，许你一生来世，赐你登天之权柄。”
如玉敲在云柯心头，时光长河突然波动了一瞬，某个印记被天尊留下。
这是能令所有褪凡修士疯狂的承诺，修士没有来生，只修今世。
想要转世重修，需得灵境大能护其真灵，亲自入时光长河，找寻那本不存在的转世之机。
而登天权柄更是不得了，这可意味着，在突破灵境前，有一位天尊保驾护航，就算突破失败，也无性命之忧。
但对于这般承诺，云柯的脸上却无悲无喜，只是轻轻拱了拱手。
“晚辈，谢过天尊。”
对他而言，天尊的承诺没有任何意义，云柯不会允许自己失败，大不了最后彻底融入蓝星所在的残破世界，消磨真灵，为这世界再续上一续，等候来人。
“这次来见我，有什么说法吗？”
张道临摸着胡子，伸手轻拨二人的因果之线。
“玄真应该是前辈塑造的吧。”
“不错。”张道临点头应下。
“既然如此，那玄真在黄昏高原上的舍身也是前辈安排的？”
“不然。”张道临摇摇头。
“你要明白，玄真是我塑造的，但他却脱胎于你。所以说，他的舍身其实是你自身意识的体现。”
“那后来呢？”云柯按住自己的心脏。
“你脑中那段玄真的意念确实有我的助力，不过我只是推了一把，加速了这个进度，不然在过一段岁月，他依旧会存在的。”
听完张道临的解释，云柯点了点头，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所以，你有多少把握？”
“不知道。”张道临很光棍地摇摇头。
“毕竟除了道尊没人能够成功，这只是我们的一次尝试，虽然是最有信心的尝试，但谁也看不见这不存在与天道中的未来。”
“我明白。”
云柯起身拱手，准备向二人告辞。
但就在这时，张道临却叫住了他。
“去云宫看看，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将一枚令牌交到云柯手里。张道临轻叹一声。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他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