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丫头被春巧抱走了,言禅衣这才看向了苏若水,十分不客气的问道,“摄政王今日大驾光临,不知为何?”
“禅儿究竟何处对本王不满?不妨说出来,本王……说不定会改。”苏若水看着此刻冷若冰霜的言禅衣,心中一阵揪疼,倒是十分怀念起昨夜那个醉醺醺的她了。
“何处?我若说是处处不满,摄政王可会立刻自裁了回炉重造一番?”言禅衣却是看也不再看苏若水一眼,气咻咻的就要回内殿去。
只是走到苏若水的身边时,便直接被苏若水拽住了胳膊,她一时之间没有防备,一个踉跄之下,直接跌进了苏若水的怀里。
“我做了什么?让禅儿这么生气?”苏若水紧紧的搂住了怀中挣扎的人儿,声音里满是温柔缱绻。
“你做了什么?”言禅衣突然之间有些崩溃,她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而这折断她翅膀的人,还在温柔的笑着问她,他做了什么。
“你抱走我两岁的妹妹做人质,打断了我哥哥的腿,挑断了我爹的右手,用我全家来逼迫我,你现在还好意思来问我,你做错了什么?”言禅衣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酒还没醒,此刻的她已然控制不住自己,除了像个弃妇一样嚎啕大哭,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苏若水却是沉默了,他想解释的,解释她哥哥的腿,她爹的右手,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李祈主先斩后奏的做了。他想过将李祈主杀了,可是现在李家枝繁叶茂,若是不能连根拔起,独独断他一臂,少不了会朝堂动荡一番。
撇开这些,言星瞳,也确实是他抓走的。大人有手有脚,即便他全天候的派人监视着,也难保他们找不到逃出生天的办法,只有将那小丫头攥在手里,他的堂姐姐便舍不得离开这京城。堂姐姐不走,堂姐夫便绝不会走。他们在,他的禅儿才会乖乖的留在他的身边。
这些要如何解释,如果就直白的告诉她,我这样做只是因为太爱你。那么他的一颗真心,会不会被她狠狠的摔在地上,百般践踏?
言禅衣挣不开他的怀抱,他也挣不开想要得到她的那一颗心。除了妥协,还有旁的办法么?
言禅衣放弃了挣扎,直接猝不及防的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的不能自已。
苏若水没有将她强行拉回自己的怀里,却是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转身便进了内殿。将哭的眼睛都有些红肿的言禅衣放置在了床榻上,他才轻声开口道,“对不起,我用未来偿还你好不好?”
言禅衣还在抽泣着,苏若水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会夺得这帝位,让你做后宫之主。这后宫也不会有妃,只有你一个皇后。”
“你若是不喜欢这些束缚,我们便一起逃出去,去浪迹天涯也好,只要你喜欢,我都陪着你。将来若是你愿意了,便给我生一个孩子。我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的女儿,聪明又漂亮。”
“我会疼她宠她,如同疼你宠你一样。她想做公主,我便又将这帝位夺回来,她想做女皇,我便传位给她。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就像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想要我的哥哥能重新走路奔跑,想要我的爹爹还能提起他的大刀,想要我的妹妹回到我娘亲的身边,还想要……离开你。”言禅衣直接打断了他对未来蓝图的畅销,直接一盆冷水浇了上去,“苏若水,放过我好不好?只有放过了我,你才能放过你自己。”
苏若水怔怔的,听了她的话,他半晌都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想要的,她没有听出来么?只有她啊!可她为什么这么残忍,就是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你走吧。你说的这些,很可笑。”言禅衣转过身去,只留了一个萧条的背影给苏若水,“我会在约定之日嫁给你,也请你履行约定,让我的家人们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若水终于是到了极限,怒极反笑起来,“言禅衣,你把我当成了傻子吗?”
“你嫁给我,然后我放他们走。你一旦确定了他们的安全,还会留在我的身边么?”苏若水恶狠狠的将言禅衣的身子给强行扭转了过来。
他的大手紧紧的钳制住她那小巧玲珑的下巴,用的力道太大,那小小的下巴瞬间便被他的大手掐的红了一片,“你的父王母妃包括你的哥哥,都可以去石洲,石洲还是你的封地,他们想在石洲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但你的妹妹,我不可能放走!”
“你想干什么!”言禅衣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泛滥,她实在是恨透了这个男人的出尔反尔,明明说好的,明明她也打算妥协了,可他呢?
“我想干什么?你的妹妹我会藏的好好的,绝不让你找到!”苏若水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你若是弃她而去,我便将她养在我的身边,等她及笄,便让她代替你,做我的妻,做我的皇后!”
苏若水明显已经情绪失控,终是将她的下巴狠狠的撇开,一甩广袖,转身便离开了这大殿。
言禅衣看不到的,是苏若水脸上的绝望,和那顺着完美脸颊滑落下去的泪珠。
她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个宛如谪仙的男人,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会为了她哭的像个孩子吧?
接下来的几日,苏若水都没有再见过言禅衣。大婚前的这一日,由春巧陪着,她被送回了言王府里。
她住回了她的篱菊院里,明明是熟悉的地方,她却只觉得陌生。和家人一起吃了一顿相顾无言的饭,她的人生好像就此终结了。
爹爹看她的眼神一如往常,哥哥虽然克制着,可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憎恶。这所谓的一家人的团圆饭,明明就如同几年前一般,摆在了韶华苑的膳房里,可她的娘亲甚至根本没有出席。
她那一瞬间是真的有些迷失了。她原以为她的娘亲爱她,她的爹爹爱她,她的哥哥也深爱着她的。可到底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哥哥憎恶自己,娘亲连多看一眼自己都不想?
那一整晚她都无法安睡,除了抱着自己的膝盖,躲在床榻的角落里哭之外,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也没什么可做的。
她出生便是个痴傻,娘对她的感情,不过是靠自己的臆想和杜撰。哥哥疼爱自己,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有了个比她更灵动可爱的妹妹,她好像对于哥哥来说,也不再那么重要了。只有爹爹,对自己好像没有变过。
篱菊院外明面上有不少侍卫守着,暗地里还有不少的暗卫监视着,篱菊院就像个铁桶一般,没有人进的来,也没有人走的出去。
已经到了这一步,言禅衣的挣扎也显的很无力又很可笑。
只是在这般绝望之际,她漆黑一片的厢房里,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床板就已经被掀开来。
言禅衣恍恍惚惚的望着床板下那个不知深浅的黑洞里探出来的人头,怔楞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几年不见,不认识小爷了?”云玄机看着她那红肿的双眼,强压下心头的疼痛,故作轻松的调侃道。
他还没彻底的爬出那个地洞,已然被言禅衣一把抱住,耳边是言禅衣响彻云霄的哭泣声。
他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只安静的任由她抱着哭泣,时不时安抚性的在她的背上轻拍两下。
言禅衣哭了大半个时辰,眼睛已然肿的都有些睁不开了,但还是压低着声音问道,“你还好么?”
自从知道哥哥因为自己断腿爹爹因为自己断手之后,她是真的担心着云玄机的处境。若苏若水是铁了心要将她在意的人都折磨一便,那定然是不会放过云玄机的。
言禅衣松开了自己的怀抱,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玄机,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也就你了,出来做贼还穿的这般红艳艳的。”
云玄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还不是怕两年不见,你真的不认识小爷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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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禅衣也不再同他打趣,认真的问道,“你今夜是来救我娘亲他们的么?”
“嗯,”云玄机就坐在这地道的边缘和言禅衣唠起了嗑来,“他们已经出了言王府了,今夜京城戒严,他们怕是出不了城的。”
“嗯,帮我照顾好他们。”言禅衣点了点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你不跟我走?”云玄机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心急的问道,“我给你安排了替身,我带你走!”
“我不能走。”言禅衣笑的惨淡,“我若是走了,明天苏若水发现新娘不是我,定会全力去追捕。我若是留下来,你还能将他们带回石洲去。”
“我的妹妹还在这里,她还那么小,我不能不管她。”言禅衣松开了云玄机的手,故作轻松的笑道,“你告诉我娘,我定会将妹妹毫发无损的送回她的身边的。”
云玄机沉默不语,手中的拳头却是攥的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