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校尉这段时间对师淮是打心底里佩服,这暴戾废物太子完全变了!变得他恨不得让太子明日就登基!
他哪能看不出来当今皇帝也不是个什么良善的,百姓哪有他的皇权重要?
原本他还算是追随二皇子的,结果二皇子来了清江城后让他大失所望,想必只要在清江城的,就没有人不厌恶二皇子。
本来以为太子过来也定会屁滚尿流跑了,谁知道,太子殿下给了他们所有人天大的惊喜!
这一路走来,谁还不知道太子殿下一心为民?而且多才多智,面对水患也临危不惧,始终将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忧国忧民,又御下有方,就连二皇子的亲信伏将军都对其俯首称臣,这才是明君!
总之,吹起师淮来,童校尉能说三天三夜,俨然已经成了个脑残粉。
现在皇帝却对太子来这么一出,他当即当着太子的面气得破口大骂:“殿下!这可怎么办?让伏将军和程副将带着精兵一起撤离清江城,那不是存心想给您捣乱吗?若是一不小心来个什么土匪,您的安危如何保证?”
“那位真是,真是太绝情了!我们这里处处需要人手,他说撤走就撤走!活脱脱一个卸磨杀驴!没天理了,他是为了不让您做成清江城的事,也不顾清江城百姓的死活了!这样的人,冷漠自私,阴毒至极,怎么配...”
“童校尉,慎言!”师淮忽然出声呵斥他。
童校尉满脸涨得通红,可见气得不轻,又意识到自己刚刚讲的话十个脑袋都不够砍,顿时吓得冷汗直流,连喝了三碗鱼汤才冷静下来。
幸好,这屋中都是自己人,没有人会计较他的失言。
师淮脸色铁青,看着书案上能定他们生死的圣旨,正是限伏黯和程副将三天之内,离开清江城。
皇帝在打什么算盘,他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要让他失望了,他还有池家的数千精兵,根本不会因为伏黯或者程副将的离去,就自乱阵脚。
伏黯看着那道圣旨,也在沉思,程副将看看这两人,愣是不敢吱声,反正伏将军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了。
圣旨在此,伏黯根本没有选择,但是...皇帝以为这样就能操控他了吗?
皇帝打的什么算盘,师淮能猜到,伏黯又怎么会猜不到?
伏黯回去,对他而言,虽有损失,但也能补救,师淮并没有自乱阵脚,他紧蹙着的眉头松开,“你...”
话音未落,伏黯便出声打断他:“殿下别担心,我先去皇城,为您铺路,届时,等您回来,再无艰难险阻,前路一片坦荡。”
他说得轻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师淮思忖片刻,当着那两人的面不好与他太亲密,只是谨慎问:“你想做什么?”
伏黯与他对视的眸子一顿,而后浅笑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师淮握上他的手,郑重对他道:“一定,一定,要谨慎行事,孤...其实并不弱,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本本分分,乖乖等孤回来,好吗?”
“有殿下在,我还是惜命的。”伏黯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如此安抚着。
程副将也拱手出声:“殿下且放心,皇城也并非什么吃人的地方,我们安分守己,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殿下,身边护着的人如此少,身份又如此特殊,日后可要当心了。”
伏黯反握住他的手,将腰间一玉佩取下放到他手中,沉声道:“若是殿下在清江城有何难处,可立即传信给隔了两座城的衢城,那里有伏氏的人,见此信物,不敢不帮!”
他语色冷冷:“若是有人敢趁机对您下手,那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
师淮勾唇,温声道:“不要担心,孤会尽快回皇城的。”
“好。”
二人含情脉脉对视,他人根本插不进去一丁点儿。
童校尉和程副将瞅着眼前的一幕,很是感慨,谁不知道伏将军一向和太子殿下不对付?
哪知来了这清江城,患难之中才让他们看清楚这太子的真正为人!也让他们深刻认知到自己对太子的误解有多深!
而现在,伏将军竟能和太子殿下执手对望,依依不舍道别!这还真是患难见真情,兄弟情深啊!
太子殿下也并非是个心胸狭隘的人,非但不计较以前他们的态度,还与他们如此交心,得此明君,想来日后大宣国也会越来越好!
*
三天后,伏黯和程副将启程,一下子便带走了这城里大部分士兵,清江城一下子从拥挤热闹变得有些空荡。
师淮也只是失落难受了一阵子,紧接着便全身心都投入到清江城的建设中了,没有丝毫懈怠,只为了加速回皇城的速度,虽然已经比他计划中的速度快上许多了,但他仍觉不足。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去,就是神仙都要被累倒,不出所料,师淮果然累倒了。
高烧不退,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浑身发软,就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左逸坐在他身边,给他把脉,水生还被打发出去烧水了,眼下房中只有他们二人。
左逸姿态懒散,神情放松,随便摸了两下,就摇摇头说:“哎哟喂,治不好咯!”
师淮翻了个白眼,一点太子的威严都没有,难怪他要打发水生出去,这话要是被水生听见,准要对他破口大骂了。
“治不好,那神医也别活了。”师淮说着,喉间痒痒,又爆发出剧烈咳嗽。
左逸吹胡子瞪眼:“你这人,怎么医闹呢你?”
师淮幽幽瞥了他一眼:“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孤,而且...说话也总是奇奇怪怪的。”
左逸嘿嘿一笑:“哪有殿下奇怪呢?就这感染个风寒,发个热,您明明可以不用受这个罪的,您非要这样,啧啧啧,这是要做戏给谁看?”
果然瞒不过左逸,师淮并不懊恼,“做给谁看,你还看不出来?”当然是做给远在天边的皇帝看的了,他既又开始提防着师淮,那师淮不得采取些行动?
左逸微微一笑,转移了个话题:“殿下以后是要成大事的人,怎么和伏大将军搅和在一起了?这可是要落人口舌的。”
师淮想也不想直接道:“那就把他们舌头都拔了。”半晌,又淡声道:“开个玩笑。”
左逸呵呵笑了一声,高深莫测道:“老夫有一能力,能看穿面前之人在想什么,太子殿下可信?”
“信。”师淮果断道,这么肯定的语气倒是让左逸莫名其妙了,一点儿乐趣也没有。
“那太子殿下可知伏大将军整日都在想什么?”
“想什么?”
左逸暧昧一笑,猥琐得不行:“先前是每天想着要如何保护殿下,后来每天想的都是,要和殿下用什么姿势...”
“够了!”师淮本因发烧而绯红的脸色更上一层楼了。
左逸是个人精,点到即止:“现下我和殿下坦白了我的秘密,殿下能否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说来听听。”横竖病着躺在榻上也是无聊,不如和这神棍聊聊天。
左逸叹了口气:“我有一个孽徒,也不知道是跑去哪儿贪玩了,总之,老夫都十年没见过她了,望太子殿下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与她说一声:她的笛声实在难听,别再吹了!”
就这样的话?师淮看着他的神色,却觉得他的神色惆怅,不似作假。
“你如何能断定,孤一定会遇见她?再说了,孤根本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模样,姓甚名谁。”
左逸挠头笑笑:“是老夫忘记说了,她呢很好认的,长成什么样儿老夫早就忘了,但是她啊,性子倔得像头驴,人又凶又冷漠,不近人情,去到哪里都不受人欢迎,擅长把毒当药用,当年差点没毒死我!哦对了,她叫狗蛋儿,是个女娃。”
师淮神色越发怪异,这名字确定是女孩子的名字?“十年过去了,说不定她早就变了,而且你也说了,她性情如此,不一定会让我靠近。”
左逸高深莫测摇摇头:“那倒不会,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越好看她态度越好,丑的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太子您这模样,她肯定两眼放光了。”
师淮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原来这就是她给你下毒的原因。”他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让孤帮忙完成这样一件事呢?这么多人,你偏偏选中了孤?”
“因为...”左逸上下打量了师淮一番,悠哉悠哉开口:“殿下和她,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们身上,有着一样的气息。我知道,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你迟早也会离开的,说不定有一天真能碰上她呢。”
师淮听着哔哔的检测回答,心中暗惊,这人竟真是这个位面的土着,而非也是宿主!可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本不该属于这个位面会有的认知?
他刚想再问什么,左逸勘破了他的心思,笑而不语摆着手:“我什么也不知道,殿下别再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
说着,他便潇洒离去了,师淮知道,在他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心中觉得奇异,也对那个叫狗蛋的女孩儿起了好奇。
【三年后】
一晃眼,便是三年过去,这三年,皇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师淮也一直掌握着皇城的局势,在听到探子禀报伏将军颇得五皇子赏识,已经和五皇子达成共识时,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伏黯会背叛自己。
却越发担忧他的安危,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三年以来,他们未曾通过一封书信,生怕被人看出什么,而他也只能靠皇城传来的消息,推断伏黯想做什么,但这一回,他却是真不太看得懂了。
他明目张胆地帮着五皇子,难道就不担忧二皇子会苛待二皇妃吗?
还是说,他有足够的把握,料定二皇子不敢出手,除了皇帝做靠山,师淮还真想不出来其他人了。
只是有一事,师淮很确定,伏黯是想毁了五皇子,探子说,伏将军对五皇子甚是欣赏,二人交谈甚欢,意见不谋而合,不论五皇子要做什么,伏将军都绝对支持。
可是细细说来,五皇子在伏黯的追随下,真做成了什么事吗?没有。不过是写出些附庸风雅的诗句,吹了几曲箫声,便得了个多才君子的美名罢了。
倒是五皇子变得越来越自得自满,行事作风越来越大胆。
这便是捧杀了。
近半年来,一直有一种流言在皇城之中扩散开来,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原来是有一人不知如何溜上了皇城的城门上,悲愤欲绝,漫天撒着绝笔书,最后哀嚎一声:“天理昭昭!自有还我宸帝公道的一天!当今天子,弑兄弑君,六亲不认,只为夺得皇位!天怒人怨,致使天灾人祸频频发生,这是要灭我大宣国啊!吾愿以身祭天,只愿引来天雷,劈向养心殿的贼人!”
说罢,他趁着侍卫还没赶过来时,一刀扎进了自己的胸口,断气前,于城门上,一跃而下,血溅当场。
其震撼,难以形容,总之,之后半年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此人展开。
那绝笔书上,洋洋洒洒写尽了当初皇帝是如何对先帝师宸羽赶尽杀绝的,又是如何鸠占鹊巢,登上皇位。
登上皇位后,便开始追杀当初所有参与此事的人!
此事可谓是震撼了所有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几个月中,传遍整个大宣国。
皇帝自然是震怒不已,立即派人去查,可查来查去,也只得出了这人,是当年还只是皇子时师鹤轩手下一个小兵,本以为早已死了,谁知道,现在忽然出现,还公然痛批皇帝。
这人早已举目无亲,孤身一人,现在人还死了,完全死无对证。
皇帝搜遍全城都没有头绪,倒是让城内百姓人人自危,他气得将守城门的侍卫都砍了一批,才堪堪消怒,城内百姓再不敢明目张胆提及这事。
只是在这事发生的一个月后,皇城下了场暴雨,天雷滚滚,直劈养心殿,将养心殿的房梁都劈裂了,地板都变得焦黑,皇帝这些日子宿在了贵妃的宫中,才躲开了这场灾难。
此事一出,流言顿时就压不住了,几乎所有人都在传,皇帝真的被雷劈了,皇帝的皇权威信力,开始出现了裂缝,变得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