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争月和钟云响是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出门的。
他们脚下踩着炮竹碎，空气中也弥漫着火药味。莫争月很讨厌这种味道，不过好在这味道不浓，她也没多大抵触。
从出来到现在，莫争月都是跟着钟云响走的。
她已经记不清广场的路是怎么走的了。过了那么几年，而且莫争月小时候并不常到广场上玩，自然是忘了。
走了几分钟，莫争月便问：“你还记得广场怎么走吗？”
钟云响走在莫争月的身旁，他笑了笑：“我当然记得啊，你跟紧我就好了。”
“今年也会是倒数十秒的时候放烟花吗？”说这话时，莫争月心里又想起小时候跟着大家大声喊倒数三二一的那份激动。她现在心里也在隐隐期待着。
“我是这样想的。”钟云响也不太清楚，但他觉得应该会像是莫争月说的那样。
两人又走了几分钟，逐渐听到了吵闹声。
钟云响偏头看向莫争月，他语气听上去有些兴奋：“争月，我们快到了。”
听到钟云响说的话，莫争月抬眼往前方看过去。
她先是看到了挂着一连串小彩灯和大红灯笼的几棵大榕树，多年不见，那榕树似乎又变壮了，气根也多了不少。
两人越走近就越能看到被榕树遮盖住的亮堂的宽敞的空地。
也说不上是空地了，那里早就被小摊贩和前来观看烟花秀的人占满了。
“已经有好多人到了呢，”钟云响向莫争月伸出手，“来吧。”
莫争月没理解钟云响的意思，她低头看了看钟云响的手，不解地问道：“来什么？”
“牵手一起走啊……”这话说的十分自然平常，但钟云响一说完就盯着莫争月看了好几秒。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了，便把手收回去：“我又以为是小时候了，哈哈哈。”
钟云响接着说：“原来真的是过去了好久啊。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争月相处了，所以过往的习惯还没有改过来。”
莫争月眼眸微眯，她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行为很自然啊。”
“是吗？”钟云响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那可能是因为我先前总是在脑海里练习吧。”
“练习什么啊？练习怎么和现在的我相处吗？”莫争月随口问了句。
钟云响还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对啊，因为想着总有一天会再次回到你身边，所以我可是一直在练习呢。”
他问：“怎么样？我的练习没有白费吧？”
莫争月嘴角微微牵动，她故意没直接回答钟云响的问题：“刚刚不是夸过你了吗？”
“再夸一遍也无妨啊。”
莫争月抬脚往前面走去：“不要。”
钟云响跟了上去：“我真的好想听到争月夸我啊。”
“这招没用。”
钟云响配合着莫争月的话：“哪招才有用啊？”
莫争月脸上笑意愈浓，浅浅的梨涡又冒出来了：“不告诉你。”
——
由于还有挺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烟花秀，莫争月和钟云响在广场里面逛了一圈。
钟云响手上拿着两个小粉猪样式的波波球：“要不要吃点什么啊，争月。”
“吃什么？我现在……”莫争月本来是想说不饿，但她余光瞥到了一旁的糖画摊子。
看到有糖画后，她清莹灵动的双眸微动，小声惊呼道：“倒糖人儿！”
莫争月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糖画小摊了，小时候她可是很喜欢吃呢。那时和莫语出门逛街的时候，莫语总会给她买这个。那种细腻的甜味令人十分难忘。
钟云响附和道：“诶，真的有啊。”
见莫争月有想吃的意愿，他便主动提出：“要不要去买啊？”
“好啊好啊。”得到莫争月肯定的回答后，钟云响便向糖画摊子走过去。
一想到刚刚眼睛仿佛在发光的莫争月，钟云响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两人来到糖画摊子前，摆摊的摊主是一个看着年近八旬的老爷爷，一看到有客人来了，他便笑脸相迎：“诶呀，帅哥美女，除夕快乐啊。”
说完，那老爷爷就站了起来，他身子微微往前探，想要表示友好。
“老爷爷，除了图案可以画字的吗？”钟云响声音大了些，大概是担心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之下，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会听不到吧。
老爷爷立刻给出了答复：“当然可以啊，单写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还是四个字都行。”
“好的。”钟云响转头看向莫争月，他本来是想问莫争月要图案还是要字的，但是莫争月却盯着展示出来的糖画出神。
她喃喃开口：“哇，画得真好……”
钟云响轻笑一声：“争月。”莫争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还放在那些糖画上。
莫争月看得出神，钟云响也想静静地看着这样的莫争月，但是总不能让摊主等久了。
于是钟云响叫了第二声：“莫争月。”他还伸手拍了拍莫争月的肩。
“什么？”莫争月这才回过神来，她的头往钟云响那边靠了靠，披着的头发都挨上钟云响的羽绒服了，但她的目光还是在那些糖画上面。
钟云响垂眸看了眼莫争月贴在他羽绒服上的乌黑柔顺的头发，似纯黑色的锦缎。
几秒后，他又抬眼看着莫争月的侧脸：“争月，你是想画图案还是画字？”
莫争月的目光终于从那些糖画上面移开了。
她面带笑容看着摊主：“老爷爷，心想事成可以写吗？”
老爷爷点头：“当然可以，不是难事。”说这话时，他看起来十分自信，应该是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自信。
一旁的钟云响说：“那我就写个学业进步吧。”
“好的，你们稍等一下哦。”
说完，老爷爷便用一个小汤勺舀起早已熔化了的糖汁，在石板的上方绘制造型。很快，一个“心想事成”就绘制完成了。接着，老爷爷又拿出一个铲刀把糖画给铲了起来。在上面粘好竹签后，老爷爷就把“心想事成”糖画递给了莫争月。
老爷爷笑呵呵的：“祝小妹妹心想事成啊。”
“谢谢爷爷，”莫争月接过糖画，“画得特别好看。”
老爷爷应了一声之后又开始画钟云响指定的“学业进步”了。
看着老爷爷手上的动作，莫争月和钟云响说：“没想到你居然会要学业进步。”
“这什么意思？”钟云响开玩笑说，“你是在说我学习成绩很差吗？”
钟云响的学习不差，反而能划到好的那个范围。
莫争月笑了笑：“我没有这个意思啦，就是感觉你对学习成绩好像没什么追求。”
两人说话之时，老爷爷已经把糖画画好了。
“我不一定是要给我自己的啊。”钟云响说。
钟云响接过老爷爷递过来的糖画，还没等莫争月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把糖画递到了莫争月面前。
看到那四个竖着的字，莫争月稍稍一愣。她显然是没想到钟云响会这样做。
钟云响笑着说：“拿着呀，这个是给你的。”
莫争月并没有伸手去接，她说：“那你吃什么啊？”
“我不吃啊。”钟云响的手还放在两人之间。
莫争月看了眼钟云响的脸。钟云响的眼尾是微微下垂的，别人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会觉得他似乎在哀求些什么。要是心比较软的人就会被钟云响牵着鼻子走了。
当然，莫争月属于心软的人。
她还是接过了钟云响手上的糖画：“好啦，我拿着了。”
而另一边，画糖画的老爷爷又画了个糖画。
“小帅哥，这是送给你的。”
莫争月和钟云响俱是一愣。
小摊顶部的白炽灯照在糖画上面，那四个“长长久久”的大字被照得十分通透，似乎还泛着淡淡的金色的光芒。
老爷爷脸上是淳朴的笑容：“祝你们两个的感情长长久久啊。”
——
莫争月已经把糖画吃完了，但是还没有到烟花秀的时候。
她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钟云响，钟云响手上的糖画只剩下一个“久”字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啊？”莫争月问。
“嗯？”钟云响偏头看了眼莫争月，他笑笑，“我是属于能吃但不热衷的那一类。”
莫争月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了简玳。简玳就很爱吃巧克力。
突然，钟云响的手机响了。
钟云响从羽绒服的口袋里面把手里拿了出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后，钟云响看向莫争月：“是我妈的。”
钟云响刚想起身，但他又往周围看了看。
行人又多又乱，而且他们坐着的这个地方没什么灯光照着。
莫争月还没意识到什么：“那帮我跟阿姨说一声除夕快乐吧。”
“还是你和她说吧，她会更高兴的。”说着，钟云响就接通了视频电话。
莫争月还没来得及反应，王晓璐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出来了。
“怎么那么暗啊？”不过一秒，王晓璐又说话了，“诶呀！争月！”
莫争月避无可避，只好和王晓璐打招呼：“阿姨，除夕快乐啊。”
钟云响插了一句：“你怎么看出是争月的啊？这边那么暗。”
“我眼睛还好着呢，”王晓璐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背后，但她还是没看出是什么地方，“这是哪啊？”
“这是以前办烟花秀的那个广场。”
经钟云响这么一说，王晓璐就想起来了：“你们在那里啊？今年也有烟花秀吗？”
“有啊，所以我才带着争月出来看嘛。”
“现在那么晚了，天气会变冷的，你别让争月冷着了。”
……
几分钟后，王晓璐把视频电话给挂断了。
退出微信时，钟云响恰好看到了现在的时间，刚好十一时五十五分。
“争月，现在已经五十五分了。”钟云响说。
莫争月感觉自己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那是不是快到烟花秀了啊？”
“应该是吧。”钟云响站起来往远处看了看。
虽然被人潮挡住了许多，但钟云响还是从空隙中看到了一些。
“我看到了，他们已经在准备了。”
钟云响坐回了长椅上：“争月，我们现在要不要过去？”
说了几秒后，见没有得到莫争月的回应，钟云响便转头看了眼。
在微暗的灯光下，钟云响看到莫争月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莫争月睡得十分安稳，一动也不动的，再加上呼吸很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个人偶。
其实周围很吵，但莫争月还是睡得很熟。
看着莫争月，钟云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把莫争月叫醒。
纠结了有好几分钟，那边传来了一个粗旷的男声：
“你们散开一点！烟花秀就要开始了！”
钟云响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莫争月的耳朵。
看到自己的反应，钟云响做了最终决定。
——
“十！九！八！七！六！五！四！”
钟云响没有跟着一起倒数，他低声说：“莫争月。”
“砰！砰！砰——！”
数声爆破声刚好掩盖过最后倒数的三秒。
烟花在空中绽放，但钟云响并没有看。
他和小时候那样转头看着莫争月。而莫争月也像钟云响记忆中的那样，眼皮、鼻尖、脸颊、嘴唇都染上了烟花五彩斑斓的光。像天边的晚霞，像独特的岩彩，像粼粼的水面。
仅一眼，钟云响就感觉自己看尽了所有美好的事物。
人群中传来激动的声音：“新年快乐！”
钟云响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