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恨离痛,休了又来,一路面尽长流水,重重忧伤。
西亭北望,秋风吹肠,一河刀鱼静悠悠,攮攮花霜。
秋风穿亭。齐齐格儿立于亭中望着长长河流。心潮翻涌,思绪万千。已在家妹的帮中度过了数日。虽亲情临身又有青兰作伴,而亲情与爱情之间一个是平湖生波,一个是江水推浪。
杨欢在庐州的“五谷帮”同自家辞别而去,曾言不久便会归来。那时,本不想依,该生死应随。这倒好,依了便一去了无归期。数月下来连封书信都未曾见过。
还有,那江湖之路是何等凶险?仅单单一人又怎能扫平群狼虎豹。岂不知那摞摞叠叠的艰难曲折中有锦衣卫,黑衣队、十三鹰……还有江湖阴手,外寇逆党。他们各自已成串连之势遍布勾当。
越想越复杂,遥望远方猛然令自己无比惊骇。
正心情沉重时突然听见了长河对岸传来清亮的马蹄声。举目远眺,一位身着麻袍的人头戴斗笠,身背长剑正沿着河道奔跑而来。
凝眸远望那人影儿酷似杨欢。越来越近,斗笠盖住眉心,脸色如灰。又越来越远,跨过河岸的弯道快要朝北去了。
格儿的心紧绷着,来不及再看,连跑带飞地跟了上去。
五里,十里,在一小桥处将那人拦住。再一探,认错人了。
“姑娘为何拦我的道?”那人差点惊了马儿,吼道。
齐齐格儿满脸通红,拱手道:“小女子认错人了,惊了你的马儿。”
“姑娘将我认作何人?”
“我家哥哥了!”
……
心情失落极了,朝那过路人致歉后再回到亭中枯坐。不久,突然背后有了脚步声,一回头便望见了青兰正走过来。
“青兰!”
“姐姐唤我何事?”齐兰格儿过来同立于亭中。
捉住妹妹在手,一股暖流传来。同坐于亭中,同赏竹海;同追忆爹娘,同思量人生。
悲喜之状虽神态万同,却又对未来各有心思。
“家妹!”齐齐格儿道,“你曾记得爹娘为着我们订了一胎亲?”
齐兰格儿望着姐姐,目光楚楚:“怎不记得,那男孩名唤‘丁儿’,并以一玉佩分三瓣为证。这佩儿我依依如怀保管的紧哩。”
俩生红云,又羞态遮笑。
“家妹可曾遇见他?或有所闻他的消息?”
齐兰格儿对姐姐的这般问话猛生了好奇,莫非是她不惯孤单有了成家的打算?但是回头想想这门亲事总不能让它糊涂下去。虽是目前查找此人可能了了无期,但得相信事在人为。要是明白了那人若生得标致,才华似海倒也罢了;若是生得面如麻石,平庸之极,杀了便是。也算了断了念想。
是的,只盼他如己所愿,似梦中出现过的那位仙郎——面如胸玉般润美,才似海浪般铺来。
齐齐格儿见青兰沉默不语,知道肯定陷入想象了。
“妹妹在想何种美事,脸儿一阵红一阵白的?”
“哪想美事,我思得姐姐来了春心惹得我也跟着泛滥了。”
“你这丫头!”齐齐格儿突然起身道,“没个大小,正给你正经话哩!”
齐兰格儿趁姐姐立身之际猛生一计,把眼珠一转,笑道:“早有耳闻姐姐遇见公子了,何不顺水推出来瞧瞧,莫非你要独吞了去!”
齐齐格儿本想说出人名来,但家妹因杨欢才受挫于此。现今虽是一统四帮的帮主,可在朝廷的律法中这只能算是落草为匪。她自小好显荣,更有领兵作将的欲望。不喜文墨爱耍刀剑。虽模样美柔,脾气却武辣得宛如男儿。而今爹娘已故,管束不附。正因如此,才对惠月和邱天石等人嘱托了一番不能实说此番行踪的目的。否则,会与家妹发生亲情再次撞伤的可能性。
在应安时的那份恐惧至今都有余寒。而今,因揭开了爹娘遭谁人所害才冰情所化。因此,不能草率地,直接地把杨欢摊出来认亲。哪个知她芳心所爱何样?是文才还是武功?是内涵还是外貌?
“你这丫头尽生玩笑!”于是,齐齐格儿将妹妹的问话隔开了去。接着转口又道:“青兰须牢记,魏贼害死爹娘后正海捞你我。此处隐身甚好,若要长久些切不可沾那祸害之事。不然,一但官府查到你落身于此便会大军压境。目前,锦衣卫同黑衣队等为海捕杨欢尚未回朝。”
“杨欢?”齐兰格儿独自嘀咕了一句。
齐齐格儿在把杨欢托出来时非常注意青兰的神态。果不其然她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哼!”齐兰格儿突然沉沉地说道,“追溯根源,正是杨欢这厮害了我们全家。捉他不住,让皇帝的炼丹道儿露了光。接下来才有我家爹娘被害之事。”
齐齐格儿忙解释道:“青兰理由有差,难道无数无辜婴儿活该被抓去炼丹?作为身怀武功,生张正义之人又该袖手旁观?若是这般道理爹爹又怎会将此事上奏皇帝呢?难道他老人家不识厉害了?”
齐兰格儿听后把袍子一理,脸色一沉抬步就走。声随人去,怒色道:“如此倒好,庆王府遭涂炭了,杨欢那厮倒苟且偷生了!”
齐齐格儿望着家妹的背影瞬间飙出了眼泪,如此曲解大义,往后该如何是好?
正心痛之际魏长柯突然来请她赴宴。
“啊!”魏长柯恭敬地道,“彩兰郡主,青兰郡主吩咐在下请你移步赴宴。”
“我已无心赴宴。魏大人去唤护院们同那位惠月姑娘在屋中聚首,说我有事相商。”
魏长柯离去后齐齐格儿又立此亭中遥望着长河的对岸。总幻想着能从对岸的那条路上能冒出一位身着粗布,头戴斗笠的人来。
惠月同几位护院刚在房子聚拢时齐齐格儿便跨进门来。
“格儿姑娘是怎么了?你这般落寞入怀,长此以往下去会身受病灾的。”惠月被齐齐格儿陡生的模样吓坏了。双眼红肿,眼泪几番忍耐不住的流。
齐齐格儿也不作任何解释,只不停地使唤道:“此地我等不留了,快背上行囊赶路吧!”说完便出门上路了。
惠月本想同齐兰格儿告别一番,见齐齐格儿行得如此匆忙,只得跟了上来。
刚出“青衣帮”的斑竹园,魏长柯便骑着快马撵了上来。
“彩兰郡主稍等片刻!”他吆喝了一声,托着一个锦袍包。到了齐齐格儿跟前又恭敬地说道:“青兰郡主命属下为您捎了些东西。还言如果彩兰郡主拒收的话,魏长柯便不用回去了!”
齐齐格儿见那布包鼓囊囊的,命一个护院打开见来,是些金银珠宝。踌躇再三,这是家妹的心意。爹娘不在了,回想起她来顿时又泛起了心痛。不论怎样都是血浓于水。
“既是如此,魏大人替我谢过家妹。望她保重身体!”说完,便催马而去。
其实,齐兰格儿一直尾随在魏长柯的马后,对场景是目睹的一清二楚。姐姐收下了包袱,又见她离去,随后又消失不见。这样的场景让她猛觉难受,禁不住偷偷地哭了起来。
齐齐格儿随身带着数种伤痛,又领着一行人毫无目的性一路往北。来到一处名唤“南井岭”的山岗上时突然又闻到了马蹄声。
随声俯视,凝眸细观。一匹黑马正从岭下急奔而上。头戴斗笠,身后的长黑袍随风飘摆。
再观时,马儿却改了道,朝西飞奔而去了。
收起长长的脖子,猛地回过神来,将马绳一提追了上去。
惠月深知齐齐格儿又把那人误视成了杨欢,正要去劝慰时格儿姑娘却邀马而去了。
“快,”惠月朝众人说道,“跟上去!”
追了老半天才把那人截住,原来是一位行走的郎中。
齐齐格儿面色绯红地朝惠月道:“惠月姑娘见笑了,我以为那人是杨欢。”
惠月却道:“哪个敢笑,我也以为是他,瞧那身装扮的影儿没啥两样。”
返道继续往北,一路上惠月的心儿同是如此煎熬。至从与杨欢在祝家庄郊外一别便失去了消息。本以为自己会当场丧命,却阴差阳错地到了一个怪地方。更是莫名其妙地学了一套怪剑法。
剑法虽利却无展威的地方。当处迫害杨欢的锦衣卫和黑衣队仿佛一时之间消失了。还有张万节领着那些屠户也在这当儿间不见了。
杨公子去了哪里?只有同齐齐格儿一道寻到十三鹰方能探出一点儿关于他的消息。
对杨欢的牵挂,齐齐格儿是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是一人挂在脸色一人深埋心间。
下了“南井领”,在岭下的大道上突显出来一家名唤“南井酒店”的酒家来。众人见暮色将至,便商议就此歇息,也好探听一番杨欢的消息。
进了店,一位头包蓝头布的小二正眯眼打盹。
店内空荡荡的,七八张桌子正反着油亮的清光。
“嘿!”邱天石身临小二时在桌上重重一拍。
“啪”的一声,把小二惊骇地差点蹦了起来。猛抬头,揉目眨眼道:“噢,噢!各位远到而来的客官请坐,这便给你等上茶来。”
小二唤来一位老生店家。上了茶水,布了酒菜。正吃饭时又从远处传来清亮的马蹄声。从窗户朝那由远而近的声音瞅去,一人头戴斗笠,身着白袍的人骑着一匹白马正往道上而来。
齐齐格儿见马影儿的距离拉近时,便去店门处细观。
那人到了店跟前,一声口哨将那马儿唤去别处了。一抬头,见一位身着彩袍的绝色女子正观望自己。
待那人脱了斗笠露了面目,格儿方知又是误视了。正欲返回桌上时那人却轻哼哼地笑了起来。
“哼哼哼~”那人猥琐的笑后接着道,“姑娘请留步!”
见来人有话,格儿止住脚步反转身来。一瞧,是位公子。这人生得油头粉面,细长的身上套着一件精致的白袍。长长的细眼正痴痴地把齐齐格儿死盯着,一把短刀佩在腰间。
“公子唤我何事?若是问道探名你还是问店家的好,我乃一过路的旅人。”
公子把粉面一挤,笑道:“姑娘可曾听得名言?”
“名言?”格儿奇怪了,秀眉一挤。
粉面公子解释道:“乃是有缘之人会陌路相逢,名言曰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与公子无缘,怕你是误会了!”格儿说完不再理会,临桌而坐。
“哈哈哈~”那位公子笑着跟了进来。再闪目一瞧,当眼光落到惠月身上时仿佛他已经僵化了。
见来人客人,老店家撵过来殷情道:“客官请入座,老生这就给你布酒菜去。请问公子,”
老店家话没说完却被这位公子用手轻轻一推,摔去门外数丈了。
邱天石见此人如此猖狂,提刀过来吼道:“你这厮儿好生无礼,滥杀无辜。店家可惹你了,将他伤成那般模样!”
未等那公子答话,邱天石便举刀劈了下去。
二人交起手来,没过几招邱天石便招架不了。
那人的短刀快的出奇,呼呼生风,刀影如白光般的乱窜。此时,已将邱天石罩得密不透风。
几位护院过来帮手,没过几招均受皮肉之伤。
惠月正要动剑,岂料格儿抽剑先去了。
数招之后,那公子依旧占了先锋。邱天石受伤时格儿已不能独立支撑了,渐渐将她逼近了墙角。
正得意时,那公子的短刀却被冒出来的一剑挑开了去。
公子闪开一瞧,正是令自己痴心的美人刺出的一剑。
“格儿姑娘先去歇息,让我来对付这厮!”惠月将齐齐格儿扶去桌旁落坐,心说剑儿今日又用了。不过,先问问这厮可曾听闻道杨欢之音。
惠月把长剑往胸前一抱,问道:“见你这厮滑头鼠脑的也不报个名儿来,你家姑姑好教训你。”
“哈哈哈~”那公子也学着把短刀抱在胸前,笑道:“本公子名唤徒悲,请问美娘子芳名?”
“噢!”惠月故意叹道,“原来是徒悲公子!”说到这里又故意朝徒悲莞尔一笑,又转口到,“公子行走江湖可曾听闻杨欢此人?”
徒悲身子一怔,问道:“美人提他作甚?此人乃朝廷重犯,前不久在‘日月会’落寇。梦童秋领人灭了匪会后此人便再无消息。”
“你管我提他作甚,真是啰嗦。我来问你,”惠月突然把面色一沉,又问,“当真再无消息?”
“当真!”
还好,终于探出来了‘日月会’这一消息。
现在,拿这淫贼试剑吧!惠月把长剑离胸正欲动招时齐齐格儿突然提醒道:“惠月姑娘多加小心,此采花贼甚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