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陆机还真犯难了。
这单子的难点不在于炼制多么精妙的法宝，得让月寒仙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哪知道月寒仙子喜欢什么？
陆机这辈子就没和几个女性打过交道。
掰指头数数，童年时期一套连环计坑得隔壁将军府那个暴力女哭哭啼啼；
跟韩霖互怼，两人见面就想抄家伙打架；
把慕容颖的心境折腾成了一个大漏勺；
再把云玲师姐气得在一旁反复磨牙。
……
自己坑哭女孩或许有天赋，但要说能揣摩女性心思讨人喜欢则大可不必。
唯一现在能请教的对象云玲，一幅你摆我也摆的架势，坚决不合作。
那能咋办？抄作业呗！
“噢噢，刘前辈选做一套针系法器，确实挺适合女性修士用的。”
“钱叔你打算炼制玉佩类饰品？这炼制难度可颇高，叔你可得悠着点啊。”
“……这啥？亵衣？原来你小子是这种人？拿来样式我参考一下。”
一圈下来，陆机头大如斗。
好像有了点灵感，却又好像屁都没放一个。
“算了，造个下品法宝级神识系玉佩饰品吧。玉佩适合女性修士佩戴，月寒仙子既然是星宫修士，肯定修习神识类法门。神识系玉佩，中庸之选，不太亮眼，但至少也不会出错。”
反正自己只是接单赚钱的，废这么多精力去讨她喜欢干嘛？差不多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下订单收购神识系炼器材料的事情了。
“赵大方你人……呃、呃……！？”
走到记忆中的铺子前，看着改头换面的新铺面，陆机愣了愣神。
这不是赵大方的材料铺，而是一家新开的丹药铺。规模还挺大，把陆机原本租下的摊位也给占了。
自己是十年没回天星城了，店位没了合情合理。但赵大方可一直是天星城信誉良好的老牌材料铺，怎么他的店也没了？
莫非终归是没走出那个坎么？
陆机朝周围人打听了一下，果不其然。
当初韩霖抢了赵大方十万灵石后，赵大方无奈破产。
他只是一个本分的小商人，炼气期的修为攒不了多少家产。连慕容颖这种门派天骄筑基圆满修士也不过是十万灵石的身家，他赵大方能有多少钱？
十万灵石里多是别人的订金，其中也包括陆机的一份。
虽然陆机当时没有要回自己的订金，但显然别人并不是那么好心。
在一位债主的威胁下，炼气中期的赵大方无奈参加了一次妖兽围剿悬赏，作为诱饵位，危险虽高，报酬同样也同样不菲。
只是最后的结果……不幸陨落。
“唉。”
陆机叹息着摇了摇头。
随后他又问：“那赵兄的遗孀怎么样了？我记得赵兄与嫂子生有一女，现在赵兄故去，嫂子她们过得如何？”
“这……”
那人略显为难，道：“陆大师也是聪慧人，有些事在下实在不方便说，大师心里有数就行。”
懂了。
有个本地颇有势力的债主还在为难赵大方的遗孀是吧？
“她们现在在哪？”
“赵大方的妻子名为‘屏墨’，现拜入了离火门下，听说修习了魔焰诀。虽然逃开了那些人的侵扰，但恐怕寿元无多。至于赵大方的女儿‘赵萍嫣’，今年十三，每日往山间采药换钱，日子……确实颇为凄苦。现在约莫也该是这女娃回来的时辰了，陆大师往城南去，应该能见到她。”
“多谢。”
陆机拜别。
云玲拉了拉陆机的衣角，问道
“你这是干嘛？”
“帮忙。”
“啊？”
云玲表示无法理解。
陆机跟赵大方不过是点头之交，赵大方家庭的悲剧也和陆机一点关系没有，他去凑这个热闹干嘛？
“那不一样。”
陆机笑道，“有些时候，恩情没那么重，救命之恩也可能转头就忘。
但有些时候，感情也非常重，暂时赊一块材料的价钱，不过几十灵石，也能紧急时帮我大忙。
我跟赵大方是点头之交没错，说不定他最后都不记得我叫什么了，但我可还记得一件件说都懒得说的小事，请我吃了顿饭，借我几十灵石，跟我一起吹牛说以后发达了要这样那样……
帮忙可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愿不愿意’！”
云玲若有所思。
随后，她掐住陆机脖子，骂：“所以你记得别人帮了你几十灵石，不记得我又是帮你解围又是帮你扯谎？快给我报恩！带我去历练！下副本！”
“咳、咳……放、放手……我不能呼吸！！”
两人打闹一阵，很快来到坊市靠近城南的地段。
随后，见到一阵吵闹场面后，两人便面面相觑。
先是陆机：“这场面有点经典啊？一群颇有实力的公子哥，围着一个穷苦女孩，恶言相向，动辄打骂？那女孩还凄苦说着这些灵草绝对不止这么点钱？”
再是云玲：“确实经典，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陆大圣人你正气凛然，英雄救美，把那些恶棍通通打趴下。再让那女孩感动得发现你就是父亲口中常说的好人，之后便恩情难偿，以身相许？”
“不会这么恶俗吧？”
“只能说有点像。要不你撒手不管看看？”
“呃……不太好，恶俗归恶俗，还是多少帮一把吧。”
随后，便是一声大喊：
“住手！”
“……？？？”
云玲扭头望向陆机，似乎在问：“你声音怎么变成女声了？”
陆机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刚才那声“住手”不是自己喊得！
但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
一位素衫女性，赤足轻点，拦在了那一众恶人的面前，将那十三岁的女孩护在自己身后。
那位女性气质清丽，隐隐有圣洁之感。但不知为何，姣好的面容上盖着一幅黑色的眼罩，完全遮住双眼，让人看不出她具体的样貌。
陆机正好奇这人是谁，旁边便传来一声惊呼：
“是‘善仙子’！”
善仙子？
这是哪路神仙？
陆机扭头望了眼云玲，云玲无辜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没听过这人。
这位善仙子不曾身穿五大派及各大世家衣着服饰，想来是个纯散修无疑。但纯散修能够有她这般筑基圆满境界，应该有不小名气才对啊？
怎么自己这个风雨楼门人听都没听过？
难道是这出海五年里突然冒出来的？
正当陆机、云玲两人嘀咕着时，那为首一名筑基中期的恶人说道：
“善仙子，你虽高人，可也得讲规矩吧？”
“规矩？”
与清丽圣洁的形象不同，善仙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规矩莫非就是一群筑基炼气的大人，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人一个小女孩不成？”
“自非如此！”
恶人道，“这丫头，她家父亲赵大方欠了我家三万灵石，十年未还！我家祖父如今正是冲击结丹的关键时候，正缺这三万灵石购买奇物寻求突破！
欠债还钱，那是自古的规矩！
善仙子若要护她，还请善仙子莫要嘴上说说，补足了这三万灵石的欠款，我等自不为难这丫头！”
善仙子还未说话，那十三岁的矮瘦丫头倒先喊出声来：
“我会还的！家父欠下的钱，不管是三万灵石还是五万灵石，我都会认，不会不还！不会跟我那娘亲一样逃避！但是、但是！”
女孩咬着牙，颇为刚强地说道，“但是我现在没那个能力一口气还上这么多钱！我会去采药会去做工，每天还几十！直到还清欠款的那天！你们只要别把十灵石的药草压价到五灵石，这钱我很快能还上的！”
“哈，笑话！”
那恶人狞笑着：“我已说过，我家祖父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哪还等得起你每天几十几十的还？你这丫头虽然矮瘦了点，但看得出来是个标志娃子，要想赚三万灵石不是很简单吗！”
此言一出，善仙子柳眉一竖，显然怒极。
“你，过了。”
“哦，莫非善仙子愿意替这丫头还钱？”
“我没钱，但……”
“那还说什么！”
恶人大手一挥，“弟兄们上，今天这钱，这丫头是不想还也得还！”
“你大可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危险的气息从善仙子身上散发出来。
那恶人眉头一皱。
这位“善仙子”，是约莫一年前来到天星城的。
她来历不明，但一身本事不弱。最怪异的是，她虽然是筑基圆满境界，在散修里算得上“高人”了，却经常与天星城的底层修士混在一起，素爱打抱不平。
有时，她帮炼气期的底层散修做些围剿妖兽的危险任务，并且事后不收取灵石报酬。
有时，她拿出些灵石救济日子快过不下去的人。
有时，她还和炼气期的小修士们一同论道，而且她对“道”的感悟似乎颇高，时时能让与会者大有所得。
她反复告诫那些后辈，受人之恩要记，等以后自己宽裕了，也要去帮助困苦的后辈渡过难关。
总之，她一直在帮助这些穷苦后辈，一点都没有筑基圆满修士应有的架子。所以才得了“善仙子”这么一个美名，并非是“容舒剑仙”“月寒仙子”这类金丹期修士的道号，而是人们普遍对她如此尊称，可见此人确实心地善良。
但这般行事作风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她兜里确实没钱了。
至少三万灵石这种“天价”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拿不出来又怎样？这丫头心地纯良，坚韧刻苦，一直在勤勤恳恳还钱，并不是赖账的无耻之人。你们想毁掉这么一个丫头，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两边一时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此时，终于该是陆机救场的大好时机！
“林家前辈，就是这些人。”
早早跑路拉来援兵的陆机指着两方，义正言辞地说道：“这群人想要当街斗殴扰乱市场秩序，建议统统拷走！”
“……”
“……”
“……”
“……”
气氛一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