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陆机一把背起重伤的韩霖,往鲁港城的方向狂奔不止。
刚才,韩霖眼见要把常服打得再起不能,兴冲冲准备给常服治疗“多余肢体”时,常服终于掏出了他身为天骄的底牌。
韩霖身为天骄的底牌是丹药,而常服的底牌是——
“天魔道天阶上品功法,《天魔录》!”
韩霖脸色苍白,趴在陆机背上,气若游丝地说道:“这家伙真的是魔道人士!而且,能够学成这种天阶上品魔功,十成十是魔道核心弟子!这孙子根本不是什么长清门第一天骄,他是魔道卧底!”
这乐子可就大了。
陆机卧了个大槽。
他第一反应是:这长清门天骄能是魔道卧底的啊?你长清门好歹堂堂青州大派,怎么搞得跟宁州门派一样漏成筛子了?
第二反应是:哎不对啊!这孙子是魔道人士的话,那就更不可能是好人了啊!
天魔道他是知道的,动辄以修士凡人血肉炼丹,此魔门弟子能修习到筑基期手上多少得沾点血,更遑论修习《天魔录》这种天阶上品功法。这他要能是个善人,陆机敢把《千机百阵图》吃进肚子里去!
所以《天地玄黄阵》到底为什么对他无效?
当然,眼下不是去思索这种问题的时候。
被韩霖逼出魔门功法底牌,常服自不可能放两人走。
“休逃!”
魔威滔天,血煞双杀。
陆机花了两个多时辰刻画起来的“安全屋”被他三两下就拆掉。
虽然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陆机此刻已经近乎脱力,无法再去操控阵法,但此情此景还是让陆机亡魂大冒。
就常服现在这凶威,打个锤子,赶紧逃!!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海上,陆机的灵舟也早就报废了。没有《疾驰阵》的他,哪可能跑得过魔化的常服!
“去死!”
只跑出去几步远的距离,三道魔气便化作利刃朝陆机飞来,势要将他连带韩霖一并剁成肉酱。
“爆!”
陆机忍痛从储物袋中取出《小须弥阵》的阵旗,连展开《小须弥阵》的灵力都没有,只能让阵旗作为法宝自爆,短暂爆发出《小须弥阵》的数倍威力,勉强算是挡住了这一招。
但挡住一招对局势无补。
韩霖没预料到常服的魔化,被他偷袭成了重伤,短时间内不再有战斗能力。而陆机驱动《天地玄黄阵》被抽光灵力,连遁术都未必能维持几下,更别说对敌。
鲁港城离此还有十数里远,就陆机这遁速,都够常服把他俩精肉百斤,肥肉百斤,细细切做臊子,见不得半点骨头在上面了。
此情此景,已是绝路死路。
“喂,韩大天骄,我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你能不能支棱起来!我可不想跟你做一对亡命鸳鸯啊!”
“呸……咳咳……说得我好像想跟你一起上路一样。来个漂亮妹子我兴许还考虑一下,你个臭男人有多远爬多远吧。”
“那我把你放下爬远点?”
“公子恩情,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不要丢下我啊!!”
“滚你丫的,我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你想嫁我还不乐意娶呢。”
虽是绝境,但两人斗嘴还是斗个不停。
不过,好赖韩霖还是有些见识,仔细看了看常服的动作后,总算给出个好消息:
“再撑会应该就行了。那常服现在也不好过,纯粹是拼我们谁更能坚持!”
若不是被韩霖逼上绝路,常服是不可能暴露自己魔道身份的。
换句话说,他拿出真本事时,自己的状态也不好。再加上,天魔道各种功法神通全是那种“先伤己再伤人”的缺德玩意,常服此时虽凶威滔天,内里的状态其实未见得比陆机两人好到哪去。
只要再撑上七八回合,常服估计就彻底坚持不住了。
“还踏马七八回合?下回合我就顶不住了!”
一连自爆了许多面阵旗阵图的陆机恼了。
他现在储物袋里除了完全派不上用场的灵草以外,其他所有法器阵旗能拿出来自爆的全拿出来了!已经彻底油尽灯枯没有下一招了!
“……”
韩霖稍微沉默了下来。
陆机彻底油尽灯枯了,但,她并没有。
陆机背着她跑了一长段路,她连着吃下去不少疗伤丹,现在已经恢复了一小部分状态。虽然打不过常服,撑七八招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
万一常服铁了心跟她拼命的话,自己恐怕真的会交代在那。
反之,若是任由陆机这样与常服再追逐一会,自己十成十能够安全逃走。
只要从背后偷袭陆机,把他丢给常服再拖常服一个眨眼的时间就行。
反正……人不为己那啥啥呢,是吧……?
是吧……?
她叹了口气。
“陆道友,把我放下来吧,我能再拖他几招,你趁机快点逃命去。今天是我把你拉来这里的,我不能把你害死在这。”
虽然有四五成概率折在这,但反过来说也有五六成概率能逃过一劫,在绝境之中有五六成的生机,这难道还不够吗?
陆机怀疑地盯了她一眼:
“你说锤子呢?你今晚哪次装x不是惨被打脸?我信你个鬼。”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
“对,所以我没给你开玩笑。”
陆机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所以,即便是这样惨痛的代价,为了活下去,也必须做出决定!
“你确定只要再撑七八招就行?”
“……嗯,哪怕他再拼命,最多也就再出十招!”
“那行,只是七八招的话,还可以顶顶!”
随即——
天地之间大量灵气往陆机的身上涌来。
韩霖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几乎发狂般吼道:
“你疯啦!?”
“切,你好歹也是个自诩天骄的人,连‘临阵突破’都没听说过的吗?”
陆机嘿嘿一笑。
他虽然是伪灵根资质,但自从宁王府一事后,便得到了《千机百阵图》这种天阶上品功法来辅助修炼,而且将之修行到了第二层,修为精进速度自不是之前可比。
更别说,他在九幽洞府内曾经享受过《千机天灵阵》的加成,在当时就可以筑基了,只是丹绝之体坑人,没让他筑基成功。
在那之后,他就只有“以力筑基”这一条路。修成三次炼气圆满,散功三次,之后再炼气圆满时,自然能水到渠成筑基成功。
九幽洞府时,他第一次修成炼气圆满,第一次散功。
扬帆从南崖岛回宁州的路上,他闭关苦修两年,第二次炼气圆满,第二次散功。
现在他已经第三次炼气后期圆满,只是还未散功而已。
眼下还没有修完全部三次散功,还不能圆满“以力筑基”。
但眼下已经没有让他寻求“圆满筑基”的机会了。
再不筑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天地灵气如海啸般涌入陆机的身体之中,在陆机的引导下,开始修整他身体经脉,炼气锻体。
“去死!”
背后传来一声怒吼。
在修行界中,没有“变身不能被打断”这种说法。
陆机咬了咬牙,打出一段刚淬炼过的筑基灵力:
“《小须弥阵》!”
灵气化阵,自不能与阵旗布阵相比,但也是陆机用筑基灵力释放的阵法,还是勉强挡住了常服一击的绝大部分伤害。
“咳啊——!”
陆机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肢体上的痛苦倒是其次——因为他背后的韩霖给他当了垫子,要喊痛那也是韩霖先喊。
问题是,被常服的魔气一搅,自己筑基的节奏乱了不少,许多灵气失了控制在体内开始乱窜,发出非常不妙的信号。
再强行筑基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也比死了好,继续!雾相、咳啊……雾相、幻、灵……阵!”
这一次,还没等阵法展开,凶煞的魔气便撕裂天地而来。
陆机、韩霖两人惨叫一声,各自飞了出去,分别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
陆机已满脸是血,但好赖重掌回了体内灵气的控制,顾不得给自己疗伤,再将一部分提纯后的筑基灵力驱使出来:
“小爷我今天跟你拼了——《破伤阵》!”
破伤阵,也是一种自残性质的阵法。与常服此刻的天魔道功法相似,《破伤阵》也是先伤己再伤敌。能够不分敌我搅乱体内灵力造成内伤,正掐中常服此时的痛点。
正如韩霖所说,陆机两人不好过,难道以重伤之躯驱使魔功的常服就好过?《破伤阵》一出,连他也猛吐一口鲜血,本就惨白的脸上更是再无一丝血色。
当然,作为寄小妹的“坑人阵法”之一,陆机此刻的内伤只会比常服更重。若不尽快治疗,别说筑基,立毙当场都是大有可能的。
但他现在已经豁出去了。
不干掉这个常服,今天断然没有活路!就算死,自己也要拉上这孙子垫背!
“你这家伙!”
常服狂吼一声,不再去看韩霖,满是杀机的眼神锁在了陆机身上。
别说陆机现在只是临阵突破了,哪怕他真是筑基初期的修士,自己杀他亦如杀鸡。
只可恨自己现在也是穷途末路,竟会被此小辈连续缠住好几招!
“去死!”
煞气魔气交错,成破天之锥,直直向陆机砸来。
天魔道地阶上品秘术,血魂煞,需要以自身精血为引才能释放,与之交换来的,是在地阶神通中几乎罕有其比的杀伤力!
之前的韩霖就是败在这一招偷袭之下!
陆机眼眶已被鲜血覆盖,一片赤红,连这锥子的模样都未必见得清晰。
将此刻体内所有的筑基灵力再次抽调出来,握拳!
“《星河剑阵》!”
他此刻没有飞剑灵器,没有阵旗,更没有充沛的灵力。虽然是以筑基灵力作为驱动勉强使出了这一招,但威能比起昔时却决然不可同日而语。
也是陆机此时唯一的一招了。
他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饥民,并不知道眼前这一碗凉粥下肚后自己到底是饿死还是填饱肚子,但他已别无选择。
“轰!”
冰蓝色大剑与血红色锥子对撞一处,威能震天彻地,连几里外的鲁港城都感到有微微震动的感觉。
“这什么?金丹修士在斗法吗?”
“没金丹这么夸张吧?大约筑基圆满差不多?”
“总之去看看吧,万一是哪位同门遭了魔道毒手也好快点去救下。”
陆机自不知道鲁港城中的声声交谈。
他只看见——冰蓝色大剑与血红色锥子撞在一起后,彼此之间如破碎的瓷器那般,纷纷碎作一地,化归灵气,消散不见。
“咳、咳咳……”
陆机痛苦地半跪下来。
他已经彻底坚持不住了。
再无法控制体内的灵气,内伤迅速加重,筑基过程被拦腰打断,经脉断裂之处难以细数。
这般疼痛已远非“意志”所能控制,哪怕他脑中强令自己站起、抬手,出招,身体也已经抗拒执行命令,只能跪在当场,一步也难以动弹。
反倒是对面的常服,虽然也体力不支,却比陆机好上太多。
“这下你总该逃不过去了。”
他望着陆机,冷冷说道:“能以炼气期修为与我周旋这般之久,你很不错了。下辈子记得不要再与我为敌,死吧。”
“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
“这里可不止他一个人啊!星河剑法——破釜沉舟!!!”
人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