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秋正隐匿于树丛之后,忽闻沁雨居方向传来‘救命’的声音。
他的职责本应不该管这些,却不住想起上元夜时慕染云拉着他钻入床底那一幕,终是飞身而出来到沁雨居内。
推开殿门,他便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条灰斑花纹的尖吻蝮蛇正弓着身子朝床边的慕染云咬去。
唐刀出窍,刃光闪了几闪,飞快地将那条蛇斩至数段。
“王妃可有受伤?”他郑重地问。
慕染云几瞬后才缓过神来,悄悄收起手中的银针,对冷千秋勉强一笑,“多亏冷大人来得及时,否则我就要被这蛇咬死了!”
阿箬见自家公主没事也放了心,立刻将蛇的尸体清扫出去。
冷千秋凝视着那些蛇尸,疑惑道,“此时才刚三月天,春水刚化,也不是蛇的交配季节,为何会有这么多蛇?”
“呵。”慕染云冷笑了声,声调狠厉,“冷大人问的极好,我也想知道这王府内怎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蛇,我倒要看看是只有我这沁雨居有,还是整个燕王府都变成蛇窝了!”
说着,她便起身往主殿方向走去。
她本应还在禁闭时间,但冷千秋思忖几许,不知这蛇从何而来,怕她继续待在沁雨居会有危险,决定先放她离开。
两人来到君祈夜所住的寝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陆嬷嬷哀声呼喊,“快来人啊,王爷被蛇咬伤了!”
待他们跑进殿内,当看到君祁夜脸色泛着乌青,双目紧闭倒在地上时,慕染云怔住,莫名不敢上前。
冷千秋先是将殿内残余的蛇全部斩断,然后来到君祁夜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王爷被咬伤多久了?”
“就是在你们进门之前,那蛇原本冲着老奴来的,是王爷挡在老奴身前才会被咬伤。”陆嬷嬷捂住心口哀痛道。
慕染云疑惑不已,她本以为引出这些蛇的目的只为了自己,却没想到君祁夜也会被蛇咬伤。
她上前一步,倾身去看君祁夜的伤口,他的左臂浮现两个蛇齿小孔,正朝四周蔓延着淤黑的毒液。
咬伤他的蛇是尖吻蝮蛇,又名五步蛇,毒素可让人在五步内麻痹全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能中毒身亡。
冷千秋已快速跑去叫府中大夫,但不知能否及时赶到,也不知府内是否有五步蛇的解药。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君祈夜,知道他的性命就在倾刻之间……
陆嬷嬷焦急地看了看四周,见君祈夜的脸色愈发黑沉,而冷千秋仍未归来,只得低声对慕染云道,“王妃,老奴知道您自嫁入王府这一年来,王爷对您并不好,可您好歹也是王爷的发妻,您就看在一日夫妻百日的份上,出手救救王爷吧!”
她眸色暗了暗,她确实不想让君祈夜死在自己面前。
朝中局势未稳,若太子上位必将通过自己来拉拢南疆势力,用过之后定会再狠狠抛弃,这位太子的手段不见得会比君祈夜更仁慈。而宰相又对南疆虎视眈眈,想要劝战已久,她现在能暂时依靠的只有君祈夜。
“陆嬷嬷,我可以救王爷,但绝不是因为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只为自保,让他欠我一个人情罢了。”她咬了咬牙道。
陆嬷嬷已然明了,慕染云如今对君祁夜已无非分之想,与他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迫不得已同进退。
只见她说完后,便俯身下去,将柔软的双唇贴在君祁夜手臂伤口上,用力吮吸毒血,又一口一口的将毒血吐掉。
君祁夜感应到手臂传来的刺痛感,微微掀了掀眼皮,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女子轮廓,正在为自己吸毒。
他很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但眼皮仿佛又千斤重,又沉沉地阖上,转头不省人事……
慕染云吸了足足有十口后,君祁夜手臂四周的颜色终于逐渐变白,再也不是可怖的青黑色,直到那齿痕冒出地已是鲜红色的血,方才停止。
陆嬷嬷赶紧拿来茶水给慕染云漱口,她吐掉含有毒液的水,撕下一角裙摆,为他将伤口包好。
额上已生出一层薄汗,她强撑着身体来到桌前,写下一张药房交给陆嬷嬷,“方子里川贝,白芷药房应有,只是这龙胆草不好得,我从南疆带来了两株,劳烦嬷嬷走一趟沁雨居了。”
刚刚说完,她的身体便如同破碎的风筝从桌上滑落下去,陆嬷嬷连忙过来将她扶起,“王妃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喝进去了一点毒血,没事的,这点毒血不会伤人,只是有些麻痹……”她蹙眉道。
“王妃辛苦了,老奴替王爷向您谢过,这就扶您回沁雨居!”陆嬷嬷搀着腿脚发软的她往回走,刚到沁雨居门口,她就昏倒在了石阶上……
冷千秋带着大夫来到主殿,此时玉璃也已听到消息悠悠赶来,她一进寝居便像新丧夫的寡妇般,一头扎进君祁夜的怀里,尖声啼哭道,“王爷您不要丢下臣妾啊,您不能有事啊!”
冷千秋极为看不下去玉璃这种作态,别过眼不想去看,冷声道,“玉璃小主请先收声,大夫还未给王爷诊治,不必哭哭啼啼。”
玉璃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抬起君祁夜的手臂,发现那蛇齿伤口已被人包扎好,不由一愣。
君祁夜被她那追魂夺命般的哭声惊醒,缓缓睁开眸子,却看到玉璃正握着他的手臂,视线凝在他的伤口处。
他想起自己昏迷时看到的影子,顿时明白过来,嗓音嘶哑地说道,“玉璃,是你救了我?难为你了。”
玉璃愣了片刻,看到那已被处理过的伤口,脑子飞速转了几个弯,握着他的手期期艾艾道,“王爷您醒了,您可真是吓死臣妾了!”
君祁夜心里涌起几丝感激,用仅能动弹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宽慰道,“别怕,本王没事。”
玉璃很少得到他方寸柔情,便大着胆子靠在他的胸膛上,嘴角上扬绽出欣喜的笑意。
冷千秋见此情景,眸中讳莫如深。
他与玉璃几乎同时进入殿门,怎可能会是玉璃救了王爷?
可若不是玉璃,王爷手臂上的伤口又是谁包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