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杨士奇一愣,他察觉出了眼前的辽王,似乎心中不悦。
“殿下,免去冠冕之事,于您是件好事。”
“哦,那你倒说说,本王凭空丢了十旒冠,怎么算好事了?”
朱高爔故作不解,他想听听,这位未来的内阁首辅,能说出什么话来。
“殿下想想,若您头戴十旒冠,等他日去了封地,再手握大辽十多万大军。如此权势,后世之君,岂能坐视不管?”
说着,杨士奇发觉朱高爔的脸色,逐渐冷冽,让他不禁心中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辽王可不是善茬,领着锦衣卫,一天抓了十多位官员。
他要是不高兴了,朝堂百官,谁心里都会怕,杨士奇也不例外。
“王爷,我说的…不对吗?”
朱高爔“呵呵”冷笑,“对,你说的很对,就是本王也觉得,头戴十旒冠,有些不妥。”
“那为何您,这样看着我…”杨士奇低声道。
朱高爔向前走了两步,宽阔的宫道上,与杨士奇并肩而立,二人刚好面朝相反,肩膀靠的很近。
他沉声道:“杨士奇,你确实心思敏锐,眼光深远。但本王今日告诫你,这里不是朝堂,话太多是会死人的!”
杨士奇脸色猛的一变,突然醒悟,自己失言了。
在朝堂上,他谏言免去辽王封赏,那是国事,不管怎么说都无可厚非。
可如今二人在宫中相遇,再提这件事,无疑是让朱高爔难堪。
想清楚后,杨士奇额头冷汗滴落,他赶忙弯腰,语气急迫。
“士奇失言了,请王爷恕罪!”
与刚刚行礼相比,这一次,杨士奇腰弯的很低,低到了骨子里。
朱高爔是皇帝的儿子,是大明辽王,从出生时,尊贵便刻进了骨子里。
而杨士奇,无论如何有本事,他都是大明的官,是朱家的臣。
为人臣子,有些话就是不能说,哪怕只是一句不经意间的询问,都可能会葬送性命。
“本王,真有这么恐怖吗…”朱高爔摸着鼻尖,轻声念叨一句后,就迈步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杨士奇才敢直起身子,他看着朱高爔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
“辽王聪慧,不弱太子…”杨士奇低声念叨。
这种心思与压迫感,除了皇帝,他只在太子朱高炽面前,才会有这种感觉。
如今,又得多加一人,辽王朱高爔。
……
走出皇宫,朱高爔并未回王府,而是转身去了诏狱。
这几日,都忙着抄王金府邸,诏狱里的那些人都没时间管。
一个时辰后,朱高爔翻身下马,走进了诏狱中。
他来到审讯的房间,坐在熟悉的太师椅上,等了片刻,刺杀自己的御厨周武,便被带了上来。
周武刚出现,便对着朱高爔放声嘲笑,“都说了,无论你怎么问,我都不会说的。”
“朱高爔,案子没有线索,查不下去,是不是快急死了,哈哈哈!”
朱高爔面色平静,他用看小丑一样的眼神,盯着周武,任由他嘲讽。
“周武,笑完了吗,笑完了本王就要跟你说点事了。”
说事,不是审讯?
周武有些懵,他被抓进诏狱这么久,只要朱高爔见他,都是审讯。
说事,这还是第一次。
“你要说什么?”
朱高爔用手抚摸脸庞,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他轻声道:“你上次说的先生,是黄子澄吧。”
听到这个名字,周武脸色猛的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朱高爔没有回答,他还是用手挡着脸,似乎不想被人看到此时的表情。
虽然得不到答案,但周武依旧嘴硬,“你知道黄先生又如何,他都离世许久了,对案子也没进展。”
“噗嗤!”一声,朱高爔挡着脸的手,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了。
“哈哈哈,不行了,我实在憋不住了,让我笑一会。”
他捂着肚子,笑得脸都有些疼了。
“你笑什么?”周武皱眉道。
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朱高爔缓缓开口,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第一次审讯,你提到到了建文皇帝,我就猜测这事与建文旧臣有关。”
“可是,建文旧臣大多都死在了靖难中,无人可查。”
“所以,我再一次来诏狱审你。”
周武瞪大眼睛,心中震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随口说的话,朱高爔居然都能当成线索。
朱高爔继续开口,“我知道你很想气我,所以第二次询问,故意装成了被你气到的样子。”
“你得意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先生教过你写字,让我有了调查方向。”
“结果,我在锦衣卫的名册中,找到了黄子澄。”
“查到最后,我查到了王氏家主,王金的身上。”
“嘿嘿,周武听我说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惊喜,刺激!”
朱高爔不停用言语刺激周武,瞬间,就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周武如同疯魔般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幸好有你啊,不然本王还真破不了案。”
“听我说,谢谢你,哈哈哈!”
这一笑,至少十年功德没了。
响彻诏狱的大笑声,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本就崩溃的周武,彻底疯魔。
他不停念叨着,“骗人,对,你肯定是在骗我,哈哈哈!”
“不信,我不信!”
见他这副模样,朱高爔也没了逗弄的兴致,原本每次审讯,这家伙都疯狂嘲讽,让朱高爔心中不悦。
现在破了案,准备嘲讽回去的,结果这人心灵太脆弱了,受不了打击疯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守在旁边的锦衣卫也懵了,犯人居然被几句话,给说疯了。
朱高爔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周武,神色冷峻,“送他上路吧,这样活着也是受罪。”
“王爷,可是这人都…”
“嗯!”朱高爔眼睛一蹬,准备开口的锦衣卫识趣闭上嘴。
他能假装生气骗周武,谁知这周武会不会为了活下去装疯。
虽然只是个普通犯人,但朱高爔也不想留后患,跟孙公子一样。
既然结下了生死大仇,且还有能力结束对方的生命,那为何还要仁慈?
再说了,这家伙还刺杀朱高爔,本就是死罪,如今不过是罪有应得。
随着朱高爔走出诏狱,两名锦衣卫拿着麻绳,熟练的走上前去。
片刻后,犯人周武于诏狱中,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