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墨寒羽好似恢复了正常,但和秦枭好了几天后,就在秦枭以为起码在大赛之前不会再出什么乱子时,墨寒羽不知犯了什么病,又开始躲他了。
秦枭某一瞬间真的想骂人。
但想骂之人不在眼前,说了也毫无作用,只能憋着股气在心中。
墨寒羽这一次躲他的原因很简单:他发现自己又开始不满足于现状了,甚至经常有想和秦枭全盘托出的欲望。
太可怕了……
墨寒羽至今回想仍心有余悸。
他已经从先前的两三天一次到如今一天几次,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不敢伸手又不舍松开的折磨,每次一想到秦枭便如同万蚁噬心般酸痛无力。
欲望是会膨胀的,许是秦枭自幼以来对他近乎无所不应,让他有了几分前进的欲望。
万一呢……
万一秦枭能答应呢?
可墨寒羽始终未敢再进一步,又担心自己露出端倪,只能先拉开距离。
但不舍的思绪如同柔韧细长的蛛丝般反复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日夜煎熬。
好在没煎熬太久,便出了意外。
夏无了在训练时意外暴走了。
当时她正和陈寞交手,不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黑色滚烫的火焰腾空而起,近乎瞬间卷袭整座场地,恐怖的威压疯狂泄出。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走打了陈寞个措手不及。他境界虽与夏无了所差无几,但夏无了到底是邪修,影系属性向来防御低下,禁不住她这般疯狂的火焰,导致直接被烈火吞噬。
好在墨寒羽就在周围,第一时间救下了人,但自己的手臂也因此受了伤。
陈寞的神识与身体都遭到了极大的损害,近乎当场晕死了过去,若不是墨寒羽出手及时恐怕这具身体能当场烧成灰烬。
如今只是内脏灼烧受损,皮肤大片烧伤已经是幸运了。
而夏无了在暴走后也陷入昏迷,好在没过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面色煞白,良久未能言语。
田淼给陈寞检查了下,好在三丹并未受损,只是经脉某些地方有了裂痕,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
田淼因情况特殊,只教他治愈的手段,毕竟他天性纯良,也有救死扶伤的心,属性也是顶级,若放任不管简直是暴殄天物。一来二去,日常生活中夏无了他们要是遇到不是很严重的伤都会乐于找田淼医治。
所以田淼如今对治疗很是擅长,再加上有水妖确认无误。墨寒羽对他们的判断还是很放心的。
确认二人无事,心也就放了回去,秦枭听说此事后还塞给陈寞许多治愈圣药,想必很快就能恢复。
可惜的是陈寞尚处昏迷之中,未有苏醒的迹象。
当夜墨寒羽踌躇片刻,终究抵不住与秦枭亲近的诱惑,主动找上门,同上次一样,在门口撒点可怜就顺利进来了。
但与上次不同,秦枭对他态度很是冷淡,说话也相当刺耳。
“今日过完,是不是再躲我几个月?”
“我没想——”
“是,没想躲。”秦枭嘴角抿出抹讽刺的笑,“就是选择性看不到我这个人。”
“路过不打招呼,找你又躲起来……现在大半夜又可怜巴巴地跑过来摇尾乞怜……”
“墨寒羽,你到底在搞什么?”
秦枭没有看他,心跳的很乱。
他近日夜晚辗转难眠,每次想到墨寒羽这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态度就忍不住心烦意乱。他实在不忍逼他,却要面对这样莫名其妙的靠近与疏远,反复拉扯实在难熬。
索性直接问出声来,想将问题挑明。
秦枭这样想着,心火过旺让他说话一时失了分寸。墨寒羽明显被话中的某个词刺痛到,眼中闪过受伤,连忙低头,手指握紧舒张,甚至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秦枭见他反应如此激烈,不禁心软几分,话也缓了下来:“紧张什么?又不是要打你。”
“问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寒羽坐在床上,袖腕挽起,露出手臂焦黑的伤痕,在一片雪白的肌肤中格外刺眼丑陋。
夜寒露重,已入春日。前段日子本有暖和起来的迹象,未曾想这两日一场春雨又将刚腾起来的温度打了下去。
夜风吹入室内,带着森冷寒意。
秦枭拉了把椅子坐在对面。他对衣服什么没太大讲究,之前的衣服大多都不能穿了,也没想多买几套,如今正穿着今日刚买的短袖长裤。
短袖紧贴肌肤,将性感的身体线条勾勒的明明白白,腰间束着的皮带中间闪烁着金属冷光,下身长裤贴合曲线,不松不紧刚刚好。
墨寒羽的目光落在秦枭随意垂在腿间的手上。
秦枭的手要比他的大一些,指节粗犷,青筋脉络很是明显。
如果这只手能摸摸他就好了。
墨寒羽鬼使神差地想道。
见他一直发愣,秦枭皱起眉,最后一丝耐心也消磨干净,狠了狠心,坐直看他。
“我给你两个选择,墨寒羽。”秦枭闭了闭眼,面色郑重,“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受不住你这忽冷忽热反复无常的态度,也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把事情给我好好说清楚,让我想想要不要原谅你这些天的失礼。我们这遭就算过去了。”
“要么,你现在离开,想不想说是你的自由没错,但你日后就不要想再和从前一样了。”
秦枭没有细说“从前一样”到底是如何,但墨寒羽心中掀起巨大的恐慌。
秦枭是认真的。
如果他不给秦枭一个满意的回答,他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但如果说了,难道就能回去了吗?
墨寒羽浑身僵直,血液近乎冻结。
秦枭移过视线,不忍看他。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当真惹人心疼,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即使再不舍,也该做出割舍。
他不想这么煎熬下去。
墨寒羽见他不理,脑中最后一根弦绷到极致,终于还是承不住来回拉扯,“嘣”地断掉了。
“枭……”
一片死寂中,墨寒羽甚至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他颤抖着伸出手,一寸一寸靠近,缓缓摸上秦枭的手。
这双手凉的厉害,如同冰块一般。
秦枭看他,见到其面上神情时却陡然变了色,本能想将手抽出来。
但墨寒羽虽然在抖,手劲却大得很,两眼跟入了迷般紧紧盯着他,冰蓝夺魄的眼眸竟显出几分不顾一切的癫狂。
秦枭心脏狂跳,猛然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他本想逼着让墨寒羽做出抉择,说出藏在心中的事,却忘了还有种可能。
他最不想也最不能看到的那种可能……
秦枭头发丝都要立起来,遍体生寒,本能选择逃避,却被死死扼住,腿脚发软,无法逃脱。
“你……”
墨寒羽本觉已然豁出去了,看到他眼中那抹惊悚,猛然顿住,却是轻轻笑出了声。
“你原来……知道。”
“原来……你都知道。”
手上传来刺痛,秦枭想收回手,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少年露出几分病态的笑。
“难怪……不对,不出意外,你只是迟钝,又不傻……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后知后觉也该想明白了。”
墨寒羽微微歪头,发丝倾泻而下,绝美的脸上露出凄惨悲怜的笑容。
光是看着便让人忍不住心疼。
墨寒羽猛一用力,将秦枭连带凳子拉了过来,一手撑在椅背,倾身压下,将其抵在方寸之中。
秦枭顿感压力,手脚终于恢复几分力气,当即要推开他:“起——”
“枭,我和你说……”
墨寒羽也用力,和他对峙,目光锁在他脸上,薄唇一张。
“我都和你说……我一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声音带着些许颤抖,话语颠三倒四,还有走火入魔般的笑意。
“墨寒羽,闭嘴……”秦枭浑身颤抖,用力想推开他。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对不起……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让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
墨寒羽仿佛入了魔般,痴痴说着,全然不顾秦枭阻拦。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哄新生幼儿,落在秦枭耳边,却宛若千斤。
“我也想装作无事啊,枭……但我做不到,真抱歉啊,还是让你发现了。”墨寒羽笑着看他,吐出的气息洒在脸上,使人闭了闭眼,面露痛色。
“我知道,你刚才其实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你只是意识到了,但根本没往那方向想——不对,应该说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对吗?”
墨寒羽似乎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他笑盈盈地望着秦枭,唇边的笑温柔玩味,眼眸却泛起雾色,带着几分绝望。
“闭嘴,墨寒羽……”
秦枭想阻止他,似乎只要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会消失。
“但你的浅意识还是意识到了。”但墨寒羽偏不,他仍旧缓慢而残忍地刨开他们间最后一层窗户纸,“不然不会在我刚有表露时反应如此迅速。”
“我先前一直在想,一直在斟酌,该怎么说……枭,我——”
“墨寒羽!!”
秦枭忽然厉声打断,黑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冷厉,甚至带着几分逼迫,“你要想明白,话一出口——”
“无法收回,我知道。”墨寒羽平静道,看他如此激动,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容凄惨,“但就算不说,难道这一切就会消失吗?”
秦枭哑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枭……”
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悲戚。
“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句话还是说了出来。
“我之前说想和你睡觉,不是像儿时的那样单纯,我——”
“我对你有欲望,我想亲吻你,想抱着你……我想陪你一起走下去,不希望你和其他人在一起共度余生,我……”
说到最后竟语无伦次,只能紧紧握住秦枭的手,试图从中汲取些勇气。
但看到秦枭脸上的神情,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秦枭眼神极其复杂,深邃的眼眸罕见泛上悲恸。这样的眼睛让墨寒羽戛然而止,骤然清醒,不敢再前进一步。
“……松手。”
良久,秦枭低声道。
墨寒羽一僵,似有不甘,却仍缓缓松开桎梏。
他知道,以他先前的力道,秦枭若真极力反抗,是绝对困不住的。
“枭……”
秦枭缓缓起身,转身去往浴室的背影竟有些颓然。
墨寒羽不安起身,抬步追了上去。
“你听我说,枭……”
墨寒羽很顺利地拉住了秦枭的手臂,张嘴想说什么,望着他沉寂的眼眸,大脑却一片空白,满脑子话好像被堵死一般,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秦枭木然看了他片刻,挣脱出手,一股脑扎进了浴室。
不稍片刻,内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墨寒羽无措地站在门口,发热的大脑在秦枭伤感的眼神中冷却的彻底,回想方才自己的行为,虽然有些懊恼,但并不后悔。
这些话迟早都要说的,他心底很明白。
惴惴不安地在门口站了会儿,感觉到不对,叫了两声秦枭毫无反应,满心焦忧下不假思索推门而入。
不出他所料,浴室半点因热气凝聚的水珠都没有,反而冷的彻骨。
秦枭穿着衣服,躺在满是冰水的浴缸中,将整个人浸泡下去。
“秦枭!”
墨寒羽脸都白了,跑到缸前还踉跄了下差点摔倒。他连忙伸手,将水中紧闭双眼的人捞了出来,不顾湿漉漉的冷水将其抱在怀中。
“枭……”
墨寒羽感到害怕。
秦枭他……不会接受不了告白选择自裁吧?
这不像他啊?!
墨寒羽心慌神乱胡思乱想之际。秦枭悠悠睁开眼,疲惫中带着几分责怪地瞥了他一眼。
“嚎什么?”
听他还有力气责怪,墨寒羽急促的呼吸稍缓下来。
“枭,我——”
声音戛然而止,秦枭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动作,从他怀中挣脱,坐了起来。
然后,一声不吭地关上水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墨寒羽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几次想开口说什么,最终都咽回肚子。
“墨寒羽。”秦枭擦着头发,忽然看他,“你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道。”墨寒羽说不出一二,害怕他觉得自己轻浮,连忙补充,“但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
秦枭默默听着,没再开口。
缓慢脱下身上湿重的衣服,只围着条浴巾出了门。
墨寒羽在看他脱衣时便扭过头,听到动静连忙跟上,像条小尾巴。
终于,秦枭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床头柜上愈发暗淡的灯光,停下了脚步。
墨寒羽在他不远处站立,欲言又止。
秦枭似乎忽然被这盏微不足道的灯吸引了兴趣,静静看着逐渐开始闪烁的灯光。
终于,许是灯中存放的炁终于耗尽,光灭了。
室中一片死寂,唯有月光清澈,却始终透着寒意。
风雨欲来。
秦枭闭上了眼,缓缓攥紧拳头。
果真事事不顺,就连盏灯也要与他作对。
“为什么?”
胸腔骤然腾起的火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烧个干净,秦枭从未有这种感觉,这种陌生、会让他失控的情感。
墨寒羽还在旁边哑然不吱声。
“墨寒羽……”
秦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酝酿什么,终于,在某一次失了耐性,猛然爆发出来。
“你就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吗?!”
“就像,就像以前那样,你就不能埋在心里吗?”秦枭忍不住质问,话一开口,理智便像破了道口子的堤坝,全然溃散,“明知道这样会对我产生困扰,明知道你我关系可能就此决裂,你不是喜欢我吗,不是不舍得放开我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还要这么不顾一切的说出来?!”
仿佛压抑到极点怒而喷发的火山,怒火怨念毫无预兆地喷薄而出,如浪涛般朝对面劈头盖脸砸去。
秦枭怒到极致,摸上那盏夜灯,几次想丢过去,却始终只流转于掌心。
“对不起,我……”
事到如今,还是只会说对不起吗?!
秦枭怒火中烧:“我与你相识这么些年,这么些年里……你说要当朋友,好,我同意了;你又说想当一辈子永不分离的那种,好,我也同意了;你现在又说什么……你想上我?!”
墨寒羽猝然抬头:“枭,我不是那意思——”
“有区别吗?!”
墨寒羽哑然。
秦枭望着伫立于不远处的他,嘴角抽搐片刻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墨寒羽,我真是对你太过纵容了,竟然在察觉到你有了这种心思后依旧装作无事发生,竟然让你有了再争取一下也许就可以两情相悦的错觉……你——”
声音戛然而止,秦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墨寒羽站在他的面前,缓缓握住他的手。
许是那只手太过冰凉,许是那双眼眸过于黯淡,秦枭竟没有第一时间甩开。
冰凉颤抖的手牵引着他抚上心口,感受到掌心下颤栗不安的心跳。
“你……再疼疼我,好不好?”
近乎是祈求的目光注视着他,眸中莹光始终未有掉落,墨寒羽唇边猝然浮现凄冷的笑。
秦枭骤然失力,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上,愣愣看着他。墨寒羽顺势单膝蹲下,握着他尚在心窝停留的手,以极低的姿势与态度仰望着他,双眼盈盈含光,唇齿微动,声音很轻,震耳欲聋。
“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但我真的,真的忍不住,枭……你再疼疼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