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城城门之处。
两军交战的厮杀声震天动地。
玄熵军士正在城楼之上,攻击着源源不断向上攀爬的盾甲军。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悠长的象鸣声回荡在毫城之中。
巨石和树木已经按照玄履的要求,整齐地运送堆放起来。
锐牙象在玄履和驭象人的指挥下,用长长的鼻子,卷起巨大的石头,便向城外抛去。
“咚!”
“咚咚!”
巨大的滚石砸在攻城的长梯之上,不少盾甲军士惊呼着掉落在地。
地面上的盾甲军士举起手中的巨盾,想要躲避,却终究是躲闪不及,直接被滚石击中。
巨盾瞬间崩裂开来,躲藏在巨盾下方的盾甲军士,也变成了一滩肉泥。
施析看着不断被巨石击中掉落的盾甲军士,轻轻皱了皱眉头。
“进攻城门!”
施析开口下了命令。
盾甲军士们合力抱起一根巨木,那巨木与一般木头有些不同,其中一头覆盖着着铜皮铸造的利刺,正是进攻城门的工具。
“咚!咚!”
巨木将城门撞击得轰隆作响。
玄履见状,连忙又召集了几只锐牙象,卷动着巨大的木头,来到城门处。
长长的象鼻将准备好的巨木一根一根横着卡在城门两边的凹槽中,如同形成一道道巨大的木门闩。
盾甲军士合力在城门处撞击了许久,厚重的城门仍然是纹丝不动。
局势一下僵持起来。
“全军听令,退后!”
施析眼见盾甲军士损伤愈发惨重,不得已下了命令。
盾甲军在施析的带领下,又退到巨大壕沟之外。
玄履看着盾甲军士列阵后退,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仅仅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因为施析还带着盾甲军,虎视眈眈地驻守在毫城之外,围困着这座城池。
施析盯着城墙之上的玄履,倒是对他有所改观。
早就听说玄熵二王子,是个一无所知的酒囊饭袋,整日只知花天酒地,流连脂粉群中。
这样的流言,不禁让施析放松了警惕。
可今日一见,施析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人,倒并非流言中所说那般一无是处。
盾甲军士就这样在城下和玄熵军士对峙着。
双方剑拔弩张,却是都不敢先有所行动。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毫城之中,渐渐点起灯火。
木质民居之中,传来了饭食的阵阵香气。
袅袅炊烟升起。
玄履肚子饿得咕咕作响。
玄熵军士送来了干粮和水囊,玄履凑合着对付了几口。
施析骑在马上,来回踱着步子。
远方的红日一点一点沉到地平线下。
最后一点余晖也悉数收尽了。
施析原本想着,赶在入夜之前将毫城攻下,可是没想到,却被玄履拦下来了。
“这小子,倒真是有两把刷子。”
施析暗暗想道。
天色愈发暗沉下来。
一阵风徐徐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施析望着那窸窣作响的树叶,不禁陷入了沉思。
玄履靠在城楼之上,望着城下的盾甲军,只见他们突然又集结起来,开始向后撤退。
“他们……是要撤军了吗?”
玄履心中泛起疑问,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那些盾甲军退到离毫城较近的一片密林边缘,然后开始动手伐树。
“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玄履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几棵树木轰然倒下。
盾甲军又拿出一条由许多鲟龙鱼筋交织而成的白色长筋,将它绑在两棵较远的树木之间。
巨大的盾甲被放到长筋正中的位置。
盾甲之中,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冒着烟。
“那是……”
玄履将半个身子探出城墙,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突然,那冒烟的巨盾便一下子从城外被弹射进来。
“履王子,小心!”
城墙之上的玄熵军士连忙拉着玄履卧倒在地。
巨盾掉落在城中,发出轰隆作响的声音。
一股刺鼻的气味,伴着那巨盾之中的浓烟,缓缓升腾而起。
“这……这是……”
玄履闻到那异常的烟味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双眼也觉得刺痛得紧。
“小心,这烟有毒!”
玄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命人打来井水,用布巾浸湿,捂住口鼻。
愈来愈多的巨盾,燃着浓烟,接连不断地从城外被弹射进来。
整个毫城,都弥漫在这滚滚的浓烟里面。
城中的锐牙象闻到这刺鼻的烟味,变得躁动不安,失去控制地东奔西跑,反而踩踏了不少玄熵军士。
施析站在城外,冷冷一笑。
世人只知上涂境中的鳄龟,龟甲厚重无比,乃是铸造盾甲的上等材料。
只有施韦人自己知道,这龟甲一经引燃,便可释放出大量的毒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施析静静地听着毫城之中一片骚乱的声音,知道时机已经到来。
“全军听令,全力攻城!”
盾甲军再次向前行进。
前排的军士手持巨盾,稳步推进,利用长梯向城墙上攀登。
城下的军士接连不断地用巨木撞击着城门。
一下,两下,三下……
厚实的城门,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继续,别停下。”
施析又下了命令。
盾甲军士们更卖力地撞击着城门。
“咔嚓……”
城门背后横挡着的树木,在逐渐断裂。
没了锐牙象乘的巨石攻击,盾甲军很快就翻上了城墙,与玄熵军士厮杀在一起。
浓烟遍地,城中一片狼藉。
形势急转直下。
玄履忍着剧痛,勉强睁开双眼,突然看到一名盾甲军士手持利剑,向自己劈砍而来。
玄履连忙闪身滚到一边,顺势捡起地上的铜剑,反手一剑,将那盾甲军士的身躯刺穿。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盾甲军士翻到城墙之上,玄履连忙匆匆跑下了城楼。
原本稳固的城门也开始松动起来,有盾甲军士从撞击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玄履环顾四周,心中一片怆然。
玄熵军士仍在和盾甲军士拼命厮杀着。
可是城外不断有更多的盾甲军加入进来。
一边,几名盾甲军士将一名玄熵军士围住,利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另一边,一名玄熵军士被一名盾甲军士扼住了喉咙,一刀划向了脖颈……
玄履目之所及,尽是一片倾颓之势。
毫城……快要保不住了么?
玄履转身,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宫殿。
他的妹妹,玄艾,还在那里。
玄履已经失去了父亲、母亲、兄长……
他不能……再失去玄艾了……
慌乱之中,玄履找到一匹马,连忙挥鞭朝着宫殿方向赶去。
城中纷乱错杂,满是哭嚎叫喊声,浓烟滚滚,刀剑交鸣。
好不容易赶回宫中,玄履连忙拉住一名路过的宫娥。
“艾王女呢?快带我去见她!”
那宫娥看着玄履狼狈不堪的样子,害怕得战战兢兢。
“她在哪儿?”
玄履忍不住大声问道。
“王女……在……在她的寝殿……”
宫娥结结巴巴地说道。
玄履又连忙往玄艾的寝殿赶去,刚好看到玄艾急急忙忙从房间出来。
“玄履,我听到宫外一片骚乱,还有那些浓烟,是怎么回事?”
玄艾也是焦急万分。
“小艾,全怪我没用,毫城……快要守不住了。”
玄履有些哽咽。
“这!”
玄艾听见这消息,眉头紧皱。
“小艾,你……你快逃。我派人送你去南泽境。父王不是说,你和南泽境的葛廉王子有婚约么?他一定会救你的。”
“我走了,那你呢?”
“我……我要留在这里。我生于毫城,长于毫城。大不了,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玄履语气掷地有声。
玄艾看着玄履视死如归的样子,眼中却是泪光闪烁。
“兄长走了,就连你也……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小艾,你听话。我……我没本事,保护不了父王母后,保护不了兄长,保护不了毫城。可我至少……至少希望,能够保护你。”
玄履一把拉住玄艾的腕子,又叫来一队玄熵护卫。
“你们从宫中角门出去,驾车带艾王女前往南泽境,去顾葛王城找葛廉王子,就说……就说他的未婚妻,来找他了。”
“是。”
“玄履,我不走,我不走!”
玄艾痛哭流涕,却被玄熵护卫强行拉开。
玄履看着玄艾远去的身影,耳边还回荡着她的哭喊声。
“小艾,对不起了,希望来世,我们几个,还能做一家人。”
玄履悲怆地转身,手持铜剑,缓缓向喧闹的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