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履感觉到自己坠入一片虚无之中。
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山中充满了明亮的火焰。
一只通身火红的凤凰,从山中飞了出来。
凤凰飞到河边,顷刻之间化为一名女子。
容貌秀丽,宛如天人。
河对岸,出现了玄熵王的身影。
这一幕场景,突然如流沙般消逝。
片刻之后,玄履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幅景象。
玄熵王手中抱着一名婴孩,徘徊在宫城门外。
那女子轻轻在婴孩额上吻了一下,便化身为凤凰,再次回到天空之中,向远处飞去。
玄履的视角突然变得宽广起来,仿佛腾身飞到了空中。
他似乎能看见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不局限于空间,也不局限于时间。
玄履看见女嬇打开了招摇山中的古墓,双日凌空的异象显出。
他看见北漠境中水源逐渐枯竭,白狄与角扈两族在渠原厮杀。
他看见玄契带着军队,被施析斩杀在陶城之外。
他看着瑶光和穹弈躲进了诸钩山中,带领着防风巨人,一同建造出一座坚固的城池。
他看着玄艾在南泽境受尽屈辱,最终化名横艾,陪在了后厦王身边,正犹豫着是否要将葛益给她的毒药,投入后厦王的饮食之中。
他看见施韦一族被诛灭,施析连夜逃亡到西疆境,化名方祈,留在了自己身边。
他看见小象钝卢,如今已经长成为一只高大强壮的锐牙象,游荡在右林境深处。
他看见后厦宗庙之中,九尾灵狐躲在暗处,靠着吸食人牲的鲜血,一点一点壮大着自己的力量。
玄履如同神明一般,俯视着神州大地上发生的一切,突然心生倦意,闭上了眼睛。
当玄履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船上。
半空之中的冰龙冷冷地凝视着他。
“看见了么?”
玄履沉默半晌,方才开口。
“我的母亲……是……凤凰……”
“对……她是凰族的神,如今沉睡在涿光山中,与光和火焰同眠。”
冰龙缓缓说道。
玄履这才明白,当日玄熵王所说的,与玄履母亲身份差异太过悬殊,这话的含义。
凡人怎么能与神明厮守呢?
也难怪,那日泰丁见到玄履,会意有所指,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带着凰神血脉的玄履,是……神明的后裔……
“我很诧异,泰丁竟然没有按照约定,将你杀死或者封印,反而让你找到了我。”
冰龙继续说着。
“杀死我?为什么?”
玄履有些不解。
“自然是因为你的血脉。现在是神隐时代,神明的力量太过强大,又太过容易被贪婪的人心所利用,泰丁作为神侍,让诸神隐没,是他的责任。”
“可他……放过我了。”
“是啊,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力量,让泰丁认同了你。”
玄履沉默不语,他想起了方才在归墟所见。
“我……我想结束这一切。我想终结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我想还神州大地于平静。”
“好,你理当拥有这份力量,我会带你回到你母亲沉睡的地方,也许涿光山中,会有你所需要的东西。”
冰龙吹出一口龙息,转瞬之间,玄履和穹娥已经骑在了龙背上,
耳边风声呼呼吹过,玄履在万丈高空之中,看着身下的海面,觉得神州大地竟是如此渺小。
冰龙在空中游动盘旋,玄履很快便见到了,一座充满光明和烈焰的山峰。
一阵大风吹过,等玄履再次回过神来,已经和穹娥来到了山中。
万里高空之中出现了冰龙的身影,它如同一条长练一般,往归墟的方向行进而去。
玄履和穹娥环顾四周,发现站在一处山谷之中。
空中突然传来响动,玄履抬头一看,只见无数只凤凰正绕着自己盘旋。
其中一只凤凰落下地面,化作了人身,变成了一名头发火红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走到玄履面前,呆呆地看了玄履半晌,兴奋地向空中朗声高呼。
“他……他是凰神大人的后裔!”
空中飞舞盘旋的凤凰纷纷落下地面,化身为一名又一名年轻男女,在玄履面前跪拜下来。
火红头发的男子走上前来,向玄履深深叩首,又献上一柄通体火红的利剑。剑身似金非金,似玉非玉。
“我是凰族首领栖梧,这是凰神大人沉睡之前,特地吩咐留给您的曜灵剑。”
玄履接过曜灵剑,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缓缓开口。
“我……想要当这神州的王,你们……能帮我么?”
涿光山中,无数只凤凰倾巢而出。
又有许多凤凰,飞向了震城和岱城。
顾葛王宫和有穹王宫,燃起了熊熊烈焰。
野心勃勃的葛益与寒汋,都葬身于火海之中。
玄履让栖梧带着穹娥,前去诸钩山寻找穹弈,自己则带领着凤凰族群,一路向斟寻飞去。
凤凰族群飞入了斟寻上空,却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半空之中出现了一只白色的九尾狐,龇牙咧嘴地向玄履扑了过来。
玄履身下的凤凰奋力扇动翅膀,躲过了九尾灵狐的攻击。
四周的凤凰群起而攻,突然一道滔天的烈焰,将九尾灵狐裹挟在其间。
九尾灵狐的哀嚎声久久不散,最终化为一缕青烟。
后厦王走出飞光殿,看着空中九尾灵狐和凤凰族群缠斗的景象,震惊不已。
天空已被火光照的通红,仿佛像是燃烧了一般。
玄履随着凤凰落到地面上,与后厦王四目相对。
横艾从飞光殿中跑了出来,见到孤身一人的玄履,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玄履……你……你还活着?”
“小艾,是我。很抱歉,我来晚了。”
玄履看着横艾,想起在归墟之中见到她受尽屈辱,不禁心疼不已。
“小艾,你过来。我今日来,就是要杀掉这个罪魁祸首。”
玄履拔出曜灵剑,剑锋犹如烈焰燃烧一般,直指后厦王。
“不……玄履,求你……求你放过他。”
横艾突然挡在后厦王面前,跪了下去。
“小艾,你这是做什么?”
玄履大吃一惊。
“玄履……我……我已经不是毫城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了,我……我经历了很多……”
横艾眼中泛起泪花。
“我……我也想过要杀了他……可是我……我犹豫了。”
“小艾,别被他的虚情假意骗了。”
“不……玄履,我……我经历了许多只有在他身边的日子,我才活的像个人样……”
“小艾……”
玄履神情黯然,看着后厦王,艰难开口。
“走吧,你们走吧,赶快离开斟寻,再晚一点,也许我会后悔。”
“玄履,对不起。”
横艾眼中带泪,拉住后厦王,匆匆离开了宫殿。
玄履看着宫中仓皇逃窜的宫娥奴仆,一步一步朝着大殿走去。
那装饰华丽的王座,冷冰冰的伫立在殿中。
玄履面无表情地登上了王座,看着殿外被火光染红的天空,仿佛又回到了毫城失陷那天。
殿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玄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泰丁。
“恭喜你,你做到了。”
泰丁看着玄履,轻轻笑了。
“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玄履冷冷地说道。
“你利用我,将疫神絜钩和九尾狐神都成功诛灭,现在,是不是轮到凤凰一族了?”
“不,玄履,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这样揣测我。”
泰丁摇了摇头。
“我承认,一开始,我看穿了你的凰神血脉,我是想利用你。可我现在,改主意了。”
“改主意,为什么?”
“你是我所见到的,拥有神力之后,却始终不改初心之人。”
泰丁淡淡答道。
“我以为,在归墟目睹了这么多起起落落,你会迷失心智,沉溺在复仇和杀戮的快感之中。我以为你会利用凤凰的力量,将后厦一族夷为平地。”
泰丁仰头看着玄履。
“可是你没有。你只是干脆利落地,报复了那几个伤害你和你家人的罪魁祸首。就连对你隐瞒身份的施析,你竟也选择了放过他。这一点,你让我感到很钦佩。”
“所以呢?”
玄履平静地问道。
“所以,你是有资格当这天下的王的。”
泰丁轻轻一笑,又徐徐转身。
他的身后,站着一袭白衣的阿莘。
“阿莘!”
玄履连忙起身,几步走到阿莘面前。
“阿莘,你怎么来了?”
“我在壑市城等了好久,总也等不到你,这人突然来了壑市,说你遇到了麻烦,我便跟着他来了。”
阿莘轻声说道。
“好了,玄履,好好享受你的天下吧,不过,这总共也就五百五十四年而已。”
泰丁徐徐转身,背影消失在火光之中。
玄履回到了毫城,在玄熵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受封仪式。
“天命凰鸟,降而生熵!”
“天命凰鸟,降而生熵!”
呐喊声此起彼伏,玄履受到各族首领拥护,成功登上王位。
为避免众方国相互征战的局面,玄履将方国之王改为四方列侯。
淳惟被封为北方侯,崃邾被封为西方侯,施析被封为南方侯,穹弈被封为东方侯。
神州八个方国,也重新划定了领域,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部洲。
印有凤凰图腾的旗帜,在毫城上空飘扬,属于玄熵的新时代,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