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后厦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用得可真是精妙绝伦。”
施韦王声音悲凉,眼中透露着绝望。
他缓缓走下王座,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施析,来到龙逢面前。
“我为后厦王献上了自己的女儿,没想到,还是得不到他的信任,这么快,施韦便步了玄熵的后尘。”
施韦王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连锐牙象乘都撼动不了的烈阳弩,我们施韦,如何能与之抗衡?”
“父王……”
施析眼见施韦王眼神黯然,自是心中悲痛。
施韦王转身,恋恋不舍地看着施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望向龙逢。
“将军前来劝降,实在是对我施韦心怀仁慈,本王感激不尽。只求将军放过本王的一双儿女,本王九泉之下,也可含笑无憾了。”
“父王何出此言?倘若国破家亡,孩儿独留世间,又有何意趣可言?”
施韦王摇了摇头,老泪纵横。
“析儿,听话,勿要逞一时之勇。无论如何,保全自身,最为重要。”
“父王……”
施析见施韦王临死之时还想着保护自己,不禁有些哽咽。
“好,我答应你,我会放过施析。至于施媚,等我回了斟寻,会替她在王上面前求情。”
“如此,便多谢将军了。析儿,将剑递给我。”
“不……父王……不……”
施析喃喃着,后退了几步。
“将剑递给我!”
施韦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分。
施析颤抖着双手,将铜剑呈到施韦王面前。
施韦王一手拿起铜剑,轻轻拂拭着剑上的锋芒,随即转身抬剑,殷红的鲜血从脖颈处喷薄而出。
“父王……父王!”
施析将施韦王的尸体紧紧搂在怀中,眼中满是悲愤。
“析王子,快走吧。”
龙逢站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施析踉跄着站起身子,心中满是迷茫。
天下之大,他该何去何从?
一时悲从中来,施析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铜剑,便要随施韦王而去。
龙逢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施析的手臂。
“析王子,记住你父王的话!别做傻事。”
施析呆呆地立了半晌,手中的铜剑跌落在地,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殿。
龙逢立在城楼之上,看着施析孤身一人,骑马消失在了远方。
后厦军士驻扎在了砥石军营里,龙逢在这里等了几日,终于候来了毫城的消息。
“毫城已被攻破,驻守毫城的施韦太守及守军,皆被斩杀。”
龙逢看着眼前呈上来的右林印玺,点了点头。
“很好,留下一半兵力驻守于此,剩下的人,随我返回斟寻,向王上复命。”
斟寻,倾宫之中。
施媚晨起梳洗已罢,便见到一名宫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媚美人,殿外来了好多人。”
“怎么了?都是谁,他们来做什么?”
施媚走到殿外,却看到甘辛带着些宫娥,走了过来。
“媚美人。”
甘辛躬身行礼。
“甘辛大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微臣受王上嘱托,特来向媚美人讨要一件东西。”
甘辛上前几步,抬手拔下施媚头上的琥珀发钗。
一霎时,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
“你……你好生无礼!”
施媚后退几步,对着甘辛怒目而视。
“还请媚美人勿要怪罪,这也是王上的意思。”
甘辛忙不迭地陪笑道。
“王上……呵……如今是将我弃之如敝屣了么?若是王上讨厌我,不如将我送回砥石去吧。”
“媚美人,砥石……您可能回不去了。如今占领上涂境和右林境的,已经是后厦了。”
“你说……什么?”
施媚被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一旁。
“父王……哥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媚美人,朝堂上的事,您还是不要多问了。王上没有要归罪您的意思,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仁慈……呵呵……仁慈……多么可笑啊……我活得……就像个笑话……”
施媚双眼失神,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此时的飞光殿中,横艾腰肢软款,倚在后厦王裸露的胸膛上,如一条妩媚妖娆的蛇。
“龙逢将军去了多久,还没有消息么?”
“昨日已有消息来报,说是今日应可抵达斟寻。”
后厦王伸手轻轻抚弄着横艾柔顺的发丝。
“怎么,你就这样心急么?”
横艾纤长的手指在后厦王胸口轻轻划拨着,如羽毛撩拨一般酥酥痒痒。
后厦王心中一动,捏着横艾的腕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还想再来一次?”
横艾清浅地一笑,歪着头看着后厦王,表情很是无辜。
“你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后厦王感叹一声,正欲欺身上前,却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上,龙逢大人求见。”
后厦王撑起身子,披衣起身,对着外面朗声说道。
“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龙逢带着几个匣子,来到后厦王面前跪下。
“王上,施韦王的项上人头在此。此外,上涂境和右林境的印玺,也一并带回来了。”
又有一名宫娥躬身上前,呈上铜制托盘。托盘上,赫然放着那支明黄色泽的琥珀发钗。
“王上,这是甘辛大人遣人送来的。”
后厦王满意地点点头,执起发钗,递给横艾。
“如何,本王答应送你的东西,如今都做到了吧?”
横艾将衣襟拢好,端坐起身,接过发钗来,将长长的发丝绾起,又望向龙逢。
“施韦王的人头在此……那……施析的呢?”
龙逢闻言,神情一滞,沉默片刻,方才开口。
“施韦王临死前,恳求王上,饶过他的一双儿女。”
“饶过他们?王上答应了么?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放走他们了?”
横艾声音带着寒意,冷冷地质问着龙逢。
龙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好了,龙逢将军此次带军征讨施韦,为我后厦开疆拓土,立下大功,理当受赏。至于区区一个施韦王子,放了也就放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后厦王连忙替龙逢解围。
“再说了,那玄熵王子玄履,不也是下落不明么?本王犯不着将精力,花在他们身上。”
横艾听到玄履的名字,心中一软,这才罢休。
是啊,玄履……
许久未曾得知他的消息,不知他现下境况如何呢?
他还活在这世上么?
若是还活着,是否也遭遇了各种残忍的对待?
后厦王见横艾沉默不语,便挥了挥手,示意龙逢退下。
龙逢躬身行礼,起身之时,见到横艾眼中阴霾密布,心中顿觉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着实可怕。王上偏又对她言听计从,恐怕再这样下去,将会为后厦招来灾祸。
得想个法子,打探打探她的身份才好……
后厦王眼见龙逢离开,又轻轻将横艾揽入怀中,着迷地嗅着她发丝间的芳香,双手熟稔地伸到横艾的罗衣之下。
“我们……要不要继续?”
横艾握住后厦王不安分的手,轻轻推开他,声音冷淡。
“不,我乏了,要歇一歇。”
“呵,怎么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后厦王无奈地笑了。
“就因为龙逢没能杀了施析,你便不高兴了?”
横艾并不搭理后厦王的言语,只是将他推离了床榻,又放下重重的帐幔。
“我累了,要休息会儿,你走吧。”
后厦王倒是头一次,被女人扫地出门,颇有些手足无措。
可看着横艾冷冰冰的模样,自己再待在飞光殿,好像也是自讨没趣。
“你这脾气……真古怪。好吧,本王走了,下次得空再来看你。”
横艾躺在帐幔之后,听着后厦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快感。
原来复仇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妙。
施韦已经被击败了,接下来,该轮到谁?
横艾反手抚摸着自己背上的纹案。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衣着锦服的身影……
那个在自己身上,留下耻辱印记的人……
那个永远带着微笑,却眼神残忍的男人……
葛益。
不能放过他。
一定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