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头名为漫宿的巨兽残留在体表的可怖伤口,透过漆黑流光的血肉组织,我们得以窥见其内部的狰狞骨骼……两根如同象牙般弯曲锐利的粗壮白骨从地面突出,向上延伸出近百英尺的高度,象牙尖锐处于顶端交叉如刀剑相击。
以这两根反射着凄冷冬月光辉的巨大象牙白骨为门扉的边沿,门扉边沿向内部刺出如利齿如荆棘般尖锐分离的骨刺,这些骨刺交织交错交戈着组成两道扭曲畸形的白骨门板。
此刻门扉正微微敞开着,缝隙中流泄出居屋的亮光。
而正有源源不断的亡者虚影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似乎从林地中走出,又似是从天空降下,又似是从地底升起,唯有接近到纯白之门时,在骨质门扉反射的凄冷白光照耀下才会逐渐显露出形体的轮廓。
沃森知道,这便是纯白之门,但他还是茫然地回复道:“看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
“看不到就对了,你现在连一阶密传都没修习完全,起码得晋升为二阶密者以后才有可能目睹见纯白之门的真貌,你记住,在转轮之寺的背后,便是通往漫宿下一区域的纯白之门。”克罗薇特接着说道:“但这条通路上成群涌着同去此门的亡者。如若要经过此门,我们就必须要牺牲健康,来抵御迷失亡者引发的彻骨寒意。”
“嗯我知道了。”
…………
游历结束,从林地归来,沃森与克罗薇特仍然侧躺在同一处床铺,他们呼吸的节奏平缓而悠长,似乎都在静静酣睡。
其实沃森中脱离漫宿的瞬间便已经清醒过来,只是维持着熟睡的模样没有睁开双眼……他不知道克罗薇特此刻是否也是清醒,但按理来说对方也曾多次进出过漫宿,且还是精力充沛的心相密者,理应也是立刻醒转过来。
但他作为明面上第一次梦行至漫宿的新手,却不应该表现出熟络进出漫宿者的清醒,于是他继续放缓呼吸和心跳的节奏,显得自己的意识仍然残留在睡梦之中。
沃森听着克罗薇特浅浅的呼吸声,他因蜕皮而日益敏锐的触觉似乎也能感受扑面而来的吐息,感受到混杂在空气中的雌性荷尔蒙。
他听到了某种翻身似的声响,根据听觉反馈回来的摩挲声,触觉反馈回来的床垫凹陷变动信息,他在脑海中构建起克罗薇特的三维模型……对方此刻应该是翻转身躯面向床外,腰部膝盖肘窝都弯曲着,犹如蜷缩的虾米。
小虾米在睡梦忽地抽动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平复下来……这是即将入睡的抽动。
沃森听到克罗薇特似乎在低声呓语着梦话,话语音节含糊不清,难以聆听出其真切的语意……但听起来让人感觉到很舒适很安心,就像是母亲哄孩儿入睡的摇篮曲,情不自禁就会卸下内心的防备,褪下武装自我的盔甲,静静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
同时空气中好似也滋生出一股极为好闻的味道,不止是雌性荷尔蒙灌入雄性生物感官的清香芬芳,是某种更为浓郁、更为甘甜的滋味,如同是走进深藏地底的酒窖,葡萄美酒的香醇从橡木桶中流泄出来,填满整间卧室。
沃森只感觉自己好似是一头栽进到松软的云海之中,在温暖如羊水的云海之中浮浮沉沉……迷迷糊糊之际,他仿佛能够听到母亲的低语通过骨骼和血肉传导而来。
“约翰,你加入十字路医院以后,未来打算做点什么?”
沃森猛然惊醒,他一睁开眼便就见到克罗薇特的脸庞竟已在不知不知间凑近到自己面前,她的脸上挂着浅盈盈的笑容,眼波荡漾得像是滴了红酒做的眼药水。
然而他还是从这副笑容中品味出别样的味道……这并非是克罗薇特往常时候那种无所顾忌以至于显得有点傻瓜嘻嘻的快乐,如此面前看似美好的笑容里面隐藏着怨毒的恶意……这不是克罗薇特,而是艾玛!
孪生的姐姐趁着妹妹熟睡,终于暂时夺回躯体的使用权!
沃森猛然惊醒以后,就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他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望向四周围,后知后觉地说道:“漫宿……我们从漫宿回来了?”
“对的我们回来了,约翰你感觉我们这一趟梦行旅程怎么样?”
沃森似乎还残留着惊醒的迷糊,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微微斟酌了片刻才回复道:“这一趟旅程,感觉很神奇很奇妙……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在现代文明世界之下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神秘的司辰世界,我现在就是感觉或许我们历史中的神话传说,那些宗教中的隐晦描写……或许都是曾经存在过的真实情况。”
“对了,那我们是否也有可能从其他神话和历史中解读出其真相,窥见司辰的秘密?”
克罗薇特(艾玛)则是浅笑着赞许道:“嘻,约翰你猜得一点都没错,于浩瀚历史中如同一根根地抽丝一层层地剥茧出隐藏的真相,去除那些虚假的伪造的历史,留存下真实的黑暗的信息,这便是一直以来最正统的密传修习道路。”
“而根据不同的历史细节中隐藏的不同真相,我们也能够窥见不同的司辰秘密,领悟到不同的司辰密传,有时候同是一阶深度的心之密传,就会因为涉及到不同的司辰而衍生出不同的密传……反复领会同一阶层的密传,并不会使我们的性相力量获得叠加式的增长,但却能够让我们知晓到更多的世界奥秘。”
沃森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默默起身离开床铺,“既然梦行已经结束,那我就回去啦,感谢克罗薇特你今晚的帮助……对了,也替我感谢你的姐姐艾玛。”
克罗薇特(艾玛)也是笑吟吟地颔首,只是等到沃森手掌搭在门把上就要扭转离开的时候,她才突然喊道:
“约翰!”
沃森回过头来,“怎么了?”
艾玛的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灵动的光,她胸有成竹地说道:“约翰,其实你是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