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迹部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藤原老爷子已经被移出手术室了,但却不是因为脱离危险,而是医生已经束手无策,只等老头子闭眼。
可老爷子睁着眼吊着气,一直喃喃着叫着迹部的名字,怎么都不肯闭上眼,于是一群医生和手下人全都翘首企盼着,就等着迹部的到来。
迹部进了医院,看到医生和一旁手下人的脸色,心下立刻一沉,怕是情况不好了。
果然,医生迎了上来说明了情况。
迹部慎一未发一语,领着迹部和迹部夫人走了进去。
迹部夫人流着泪,在门口被她的大哥抱住安慰。迹部景吾跟在母亲旁边,脸色稍显苍白,眼角却红了。
“景吾。”
淡淡的声音传来,迹部惊讶地侧头看,发现竟然是穿着校服的柳生比吕士,他恍然觉得已经有很久没看到对方了,此时乍见他,居然有一种想念的感觉。
柳生走上前,表情平静但带着安慰,他轻轻拍了拍迹部的肩,却没有多说什么。
迹部点点头,就着柳生的掩护擦了擦眼角。
“少爷,”熟悉的声音,也是熟悉的人,却是做了他几天秘书的齐藤,在那三天的试炼里,虽然迹部不想承认,但是对方的确帮了他很多。
迹部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齐藤大概最近一直没休息好,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了很多褶皱,“少爷,董事长在等您。”
迹部听了这句话,刚刚压下去的涩意瞬间又涌了上来。
柳生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胳膊,给了他无言的支持。
迹部调整了一下情绪,又安慰了母亲几句,这才走进了病房里。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险些没有认出来。
短短几天,老人就消瘦了许多,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是大限将至了。
迹部酸涩地想着,安静地坐在床边,拉住了老人的手。
藤原老爷子看起来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他还是倔强地紧了紧手指,确定了外孙的安全。
“景吾……”
如此虚弱的声音,迹部不得不将头凑到老爷子耳边,才勉强听到了他的话。
“我活了这么久……这是……头一次感到……抱歉!”
他说着,断断续续,喘息声压抑着话语,让人有一种哽咽的感觉。
迹部摇了摇头,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两位舅舅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代表外公的意志,这是显而易见的。
外公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我……辛辛苦苦使……公司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老人最终还是流下了眼泪,他浑浊的眼睛此时布满了迷茫和疲惫,“藤原家不能毁在……他们手里……”
迹部攥紧了老人的手,摇着头,“不会的,绝不会的。”
老人说了这么两句就已经累得不行,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看上去马上就要窒息了。
迹部吓得不行,立刻站起来大声叫着医生。
医生就在门外守着,此时听到了呼唤,立刻打开门走了进来。
迹部夫妇也跟在医生的后面走了进来,见老人的样子,迹部夫人立刻呜咽出声,跑到自己父亲身边哭了起来。
“父亲……”
医生经过一番急救,老人总算是又喘匀了气,他颤颤地抬起手抚摸自己女儿的头,“我的……小公主……”
迹部夫人听到了她小时候父亲对她的爱称,霎时哭得更厉害了。
“公司交给你的儿子……我很放心……”
老人扭过头看着迹部一家,露出了一个艰难的微笑。
“你的哥哥们……”
他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开口,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人向迹部探出手,景吾立刻上前握住。
“一切就……拜托你了……”
景吾红着眼眶,郑重地点了头,“外公放心,一切就交给我了。”
老人终是放了心,努力伸着的手突然落回了床上,他闭了眼,面容安详。
景吾酿跄地退后了一步,眼前一阵晕眩。
他在上辈子时和这位外公一直没有很近的联系,他们彼此只是维持着过节时打个电话过年时见个面的程度。
但他终归是他的亲人,是他的血亲。
而这辈子,从重生以来,虽说他是有意夺取继承权而亲近他,但是这位老人一直对他很好,他宽容,以一种慈祥的长辈的姿态教导他,引导他。
现在,这位老人离他而去了,他清楚的知道,老人比起上辈子,死期提前了一个月。
原因,他亦清楚。
此时,迹部心里不仅有亲人离去的难过之情,也有着无比的愧疚和抱歉。
左臂开始火辣辣的痛,头重脚轻的感觉令迹部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晃。
“景吾!”
有人在身后抱住了他,迹部眯着眼,艰难地喘气。
他突然觉得开始透不过气来。
好沉重……
有人扶着他走到了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
迹部靠在对方的肩膀上,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双手,对方在轻轻抚摸他的手心和手指。
迹部睁开眼,扭头看去,就看到了柳生依旧平静的侧脸。
感受到迹部的视线,柳生扭头冲他笑了笑。
“虽然你现在哭是很正常的,但是我依旧不想看到你的眼泪。”
他这样说着,手抚上了迹部的脸,为他擦干了眼泪。
“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的笑脸,”柳生的声线平缓,带着对往事回忆的甜蜜,“你的笑容照亮了我的世界,在那以前,我从不知在我们这个世界里,还有能够如此笑着的人。”
迹部愣愣地听他讲话,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虽然时机不太对,但是我只是想对你说些什么,”柳生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将他抱在了怀里,“哭吧,景吾,如果你实在很痛苦的话,我会陪着你。”
迹部抓着柳生的衣服,此时反而哭不出来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迹部似乎是恢复了过来,他平静地说道,但却没有退出柳生的怀抱。
“是,我知道。”柳生抱着他,笑了,“但是你需要休息一下,就一下。”
“……恩。”
就一下。
迹部想。
一下就好了,只要一会儿,他就能够再次振作起来,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忍足和幸村站在走廊的另一头,他们沉默地看着吵闹的那一边,那个伤心的人被别人抱在怀里安慰。
“哎呀,这个感觉可真不太好。”
忍足推了推眼镜,“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过去?”
幸村靠在墙边,脸色有些晦暗,“你呢,你又为什么不过去?”
忍足想了想,才说道,“大概是因为景吾并没有拒绝吧,”他笑了,笑得意味不明,“如果景吾被他碰的时候稍微有一丝的不情愿,我绝对会过去的。”
幸村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后他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你……入魔了吗?”
忍足撇了撇嘴角,“别告诉我你没有!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不过去?!”
幸村抱着胸,说道,“我了解柳生,他是一个在有绝对把握之前绝不会出手的人,而且是一个专一的家伙,相比较而言,我反而比较信任他,和你比起来。”
忍足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呀,他为什么要被情敌说这种话!
“你知道柳生那家伙喜欢景吾多久了吗?”幸村忽然扭头,一脸有趣的表情问忍足。
“啊?我怎么知道……”
幸村伸出食指摇了摇,“你知道他们是几岁认识的吗?”
忍足摇了摇头。
幸村叹口气,“六岁。”
忍足皱起眉,“你别告诉我,那家伙六岁的时候就喜欢景吾了。”
幸村点点头,貌似惆怅地叹了口气,“在我还弄不太懂自己心意的时候,柳生那家伙已经满心满眼都是景吾了。”
忍足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能说什么呢,看起来他似乎才是最后认识景吾的人。
幸村神秘地凑到忍足耳边,有点八卦地说道,“知道吗,那次我无意中看到了柳生的日记本,那家伙居然把景吾的照片贴的满本都是,从六岁一直到现在……天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
忍足满脸黑线,“你确定那家伙可靠吗?我听着有点像变态啊……”